颜喻虽是已经醒来,再没有生命危险,但清余毒的药还是不能停,而且预计还要喝好长时间。
林痕想让人在宫里将养,也好他时时看着,照顾着。
颜喻对此没什么意见。
毕竟他目前就一个纯粹的闲人,在哪都一样,可他才在宫里呆了几天,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于是等力气基本恢复,他就不顾林痕反对,搬回了颜府。
原因无他,实在是林痕粘人得有点太过分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上朝的时间,林痕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一会儿问饿不饿,一会儿又问渴不渴,这过了头的关心,让他实在难以招架。
再者,舒案都交代了,醒来后要多走动才有助于恢复。
他是听话了,可林痕呢?
嘴上说着陪他在院子里来回走走,可等真的开始了,他又变成另一般模样,不待他走几步,就不由分说把他抱起来,生怕他累着。
要不是清楚林痕的好心,颜喻都快要怀疑林痕其实是不想让他康复了,毕竟只要不康复就一直有理由抱着贴着。
颜喻自知不是不能理解,说到底,林痕还是有点患得患失。
就像是在苦痛中挣扎不已的人突然迎来荣华富贵,第一反应往往不是好好享受,而是害怕,怕美梦维持不久,下一瞬就会全然破碎。
找出症结所在之后,颜喻有心帮林痕克服这些恐惧,让他不再怀疑自己已经回来,会好好陪着他的真相。
他能想到的方法便是纵容。
林痕不想分开。
好,他就陪着人同吃同睡,就连上朝,他也会坐在临时安置的屏风后守着,期望以实际行动告诉林痕,自己一直都在。
林痕晚上时长难以入睡,即使睡着也会陷进梦魇。
好,那他就在睡前说些宽慰的话,即使睡着也保持敏锐,尽量做到林痕在陷进梦魇时即使把人唤醒,然后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像哄小孩那样轻拍着脊背哄人重新入睡。
颜喻打心底觉得这样做已经很足够了,林痕总该好上那么一点,不会再像个迷失的孩子般,整天患得患失的。
可事实恰恰相反,林痕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了。
比如——
前日舒案重新给他把了脉,又换了药方,新的汤药有助眠的功效,颜喻吃完晚饭就喝了一碗,没等到林痕处理完公务,就先回去睡了。
半夜被林痕痛苦的梦呓惊醒了一次,他有些迷楞地把人抱紧,轻声哄着林痕入睡之后,自己也没坚持多久,又囫囵睡了过去。
睡得多了,醒得自然也比从前早了不少。
这天,颜喻睁开眼睛,见外面的天还是黑蒙蒙的,莫说星辰,就连半圆的月亮都躲进了厚厚的云层后,吝啬至极地洒下微不足道的雅光。
意识到现在还是凌晨,颜喻有些意外。
正想闭上眼睛试图再睡会儿时,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稍稍低头,看向窝在自己颈窝的,林痕的脑袋。
只在这一瞬,他感受到,自己目光挪过去时,扑在自己脖颈上的气息顿了那么一下。
不算明显,但还是让他感受到了。
他皱了皱眉,还不等想清楚怎么回事,那个脑袋就自发往里拱了拱,搭在他腰上的手也紧了些许。
这是林痕睡着时惯有的反应,他四五年前就知道,但是!
颜喻黑下脸,也狠了心,直接弯起被林痕枕着的手臂,在对方后脑勺抓了把头发,把人往床外侧拉。
林痕吃痛,脑袋被拽出颈窝,他皱了皱眉,还挺像睡眠被打扰时的不耐样子。
颜喻眯了眯眼,冷声道:“别装了。”
颜喻拧着的眉头像是被钉子钉住,硬生生僵在那,又挣扎了一会儿,见实在躲不过去了,才慢吞吞睁开眼睛。
纵使房中只点了一盏小灯,颜喻还是看出来了,对方满眼清明,哪像是刚被叫醒的样子。
意识到林痕在装睡,而且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颜喻的脸更黑了,本就没多少的睡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松开手,索性坐了起来。
顺便拍开了还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林痕自知理亏,跟着坐起来后就保持着沉默。
颜喻转头看他,见他埋着头,一副我知道我错了,我认罪的可怜样子。
可见,这人就是明知故犯。
颜喻气得更甚,连呼吸都重了两分,林痕感知到,这才可怜巴巴地开口:“颜喻……你别生气。”
颜喻再一次打掉对方想给他顺气的手,冷声质问:“为什么装睡?”
“睡不着。”
回得还挺快。
“说谎!”颜喻沉声下结论,见林痕又把头低下去了,他又换了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痕梗着脖子,当回了闷葫芦。
啧,还是这样,颜喻可太熟悉他这熊样子了,以前就是,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装死,即使憋红了脸也不说话,就想着拖。
他还以为这人当了皇帝就好了呢,现在看看,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颜喻被他气出一肚子气,想发作又顾忌着林痕的不太好的精神状态,他皱眉想了想,手按在林痕后颈,把林痕脑袋往自己近前压。
林痕不敢抗拒只得顺从,可看着颜喻近在咫尺的锋利眼睛,呼吸没出息地滞了一瞬。
颜喻这几天恢复得很好,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不是以前病态的苍白,也不是被药效催着才有的潮红。
还记着自己惹人生气了,林痕匆忙躲开颜喻的目光,却又看到对方明显恢复色泽的薄唇。
想亲上去,但是不敢。
踌躇着犹豫着,他就见那唇凉凉地勾了一下,挽起很小的弧度,然后又冷硬地收回。
林痕闭了闭眼,有点受不住了,生出更强烈的逃避的念头。
颜喻偏偏不遂他愿,突然逼近,盯着他的眼睛,问:“睡不着是吗?”
林痕盯着颜喻眼中的自己,愣愣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