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喻这才苦笑了下,没再逼问,他推了把林痕,想拉开距离。
不等对方松手,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喜悦的交谈。
“呀!下雪了。”
“还真的是,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啊……”
……
颜喻有些发愣地看向天空,阴阴沉沉,好像真的有几片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雪花飘下来。
“颜喻,下雪了。”
这一声来至林痕。
颜喻感情复杂地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他终于被放开。
街边的百姓大都不认识他们,或许有几个认识的,也都悻悻地闭紧嘴巴,只当自己是抹空气。
颜喻情绪整理得很快,从林痕怀中退开时,眼角的红已经散去,不大能看见了。
他没过多在意周身,注意力基本全在林痕身上,短短几天未见,林痕瘦了很多,像被人硬生生削去了一圈骨头,面容也很憔悴。
虽然依旧笔直地站着,但灵魂好像早已抽离,只剩颓废的肉身。
颜喻想关心,可最终还是如旁观者般,悻悻地闭嘴。
林痕看着他道:“下雪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颜喻摇头:“不用,我和容迟一同回去便好。”
“容迟已经被我安排的人送出城了,你不用担心,我送你回去。”
颜喻无法,他最后看了眼背后,说服自己一切都是幻觉后,跟上了林痕。
雪渐渐变大,林痕从街边的小摊买了把伞,撑开往颜喻那侧偏了些许,和人并肩往回走。
走过人多的那段街道,之后有一段很长的路,庙会依旧热闹着,这段回程的路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人经过。
街道两边是低矮的木房,房檐坠着点燃的灯笼,灯笼投下的火光在地面圈出淡淡圆。
洁白的雪花悠扬落下,飘进光线中,变成扑火的飞蛾,很快消融。
两人沉默地走着,脚下的路从硬石板变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雪,雪慢慢堆起来,直到踩过时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脚印从长街的尽头慢慢延伸,还没多远,就被新的雪花掩盖,消了踪迹。
两人终于来到颜府门前。
颜喻受不住两人间诡异的氛围,他只想快点躲开,两人才刚刚站定,他就开了口:“我到了。”
说罢,他就想回府。
可他脚还么有迈开,林痕就张开双臂,唤他的名字,说:“颜喻,再抱一下吧。”
颜喻僵住,他想拒绝,他话卡在喉咙里,挤不出来。
林痕看出他的抗拒,又说:“抱一下吧,抱完,我就不强求了。”
颜喻站在伞下,看林痕黯淡的神色,看他假装平静却绷紧的下颌,以及落了雪的肩头。
心痛还是来得格外诚实。
颜喻闭了闭眼,慢慢抬手,想环住林痕,可刚抬起手,就被林痕拉过去,紧紧拥住。
他又陷进了熟悉的味道里。
在颜喻的认知里,拥抱远比亲吻交缠更纯粹真诚。
亲吻或许还夹杂着欲望,但拥抱只是纯粹的心贴心,即使隔着衣物,心跳依旧能准确地被传达,被接收。
扑通扑通,这是最诚实的东西。
他们很少拥抱,即使以前有过,也不曾像今日这样,明明只是相对站着,双臂环过后背,力道明明算不上过分,却偏偏像是要把对方揉进骨血里。
颜喻闭上眼睛,感受胸膛从寒凉变成温热,也感受林痕很近又很远的呼吸声。
然后,睫毛重了重,染上一股寒意,他缓缓睁开眼,视野被白色模糊了些许,原是睫毛上挂了一片新落的雪花。
而原本被林痕撑在手中的伞,不知何时,已经滚落在脚边。
雪也不知何时大了起来,簌簌落下。
不消片刻,两人皆是白了头。
林痕终于恋恋不舍地把人松开,他看着颜喻头顶的雪花,眸光颤动,却笑得释怀,他说:“相识多年,总算与你同淋了一场雪。”
颜喻心一颤,垂下眼睫。
林痕很快又落寞下来,他弯腰把伞捡起来,撑在颜喻头顶,然后仔仔细细地帮他扫落发间未及消融的雪花。
他把伞柄塞到颜喻手中,道:“好了,回府吧,回去喝碗姜汤,泡会儿热水,好好睡一觉。”
颜喻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转身,往府中走去。
直到颜喻的身影被雪幕彻底掩盖,林痕才转身,他舍不得扫掉身上的雪,打算带它们一同回宫。
只是可惜,雪会化成水,终究留不住。
地上已经堆了不少雪,白茫茫一片,覆盖了深灰色的地面,脚踩上去时,还会发出挤压的声响。
其实那天从颜府离开,他就撤回了指派在颜府内外的暗卫,他逼迫自己不去想,还颜喻安宁。
今天碰上颜喻也是意外,他是得知舒览青的徒弟可能已经进城的消息,匆忙赶过去的,这样的事,他只相信自己。
可对方明显在躲他,他急于见面,追人追到了庙会上,把人跟丢了。
他恼极了,心想既然对方不欲见他,那他就加派人手,直接把人抓来吧。
可转眼,他就看到颜喻一个人茫然地站在人群中,眼中是浓重的悲痛。
那一刻,被他强硬压下的思念如泻闸而出的洪水,把他垒砌的防线彻底冲垮。
他冲上去,把人抱住了。
他不知道颜喻是否需要那样一个拥抱,可是他需要,需要用能抓住的片刻真实来填充快要被吞噬一空的心。
林痕想得入神,所以有一熟悉的身影与他擦身而过时,他并没有多想。
可蓦然想到颜喻说过的话,他神色一凛,冷声开口:“站住。”
对方身子一僵,随即拔腿就要跑。
林痕追上去,扳住对方的肩,对方猛地转身,一把如辣椒粉样的粉末撒了过来。
林痕呛得睁不开眼,只强撑着没松手。
对方挣扎半天无果,怒极,哭吼道:“你是个坏人,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