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哼笑了一声:“这些天我终于把那么点妖气消化了,刚醒来就见到你这蠢样,果然没人指导你这蠢货就什么都干不好。”
黎非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又惊又喜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溺水的时候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她顾不得擦眼泪,急道:“这几个月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叫你都没人答应!我以为你走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其实说的没错,要不是有他的存在,只怕她连雏凤书院初选都过不了,现在哪里还能做书院弟子。
“叫什么。”他不耐烦,“大惊小怪。”
“你已经进这书院了?这房间倒很宽敞,不错。”烛火轻轻一晃,一阵微风盘旋在房内,半掩的窗户忽然被风吹开,沙哑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只有你一人住?好极好极。”
“老先生!”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激动还是兴奋了,他还在?!他说话了!
黎非奇道:“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黎非一个猛子跳起来,把铜镜都碰倒了。
“这里。”
“哎哟,几天不见,怎么在哭鼻子了?”毫无征兆地,那个久违的沙哑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声音徘徊在她身前,黎非四处打量,屋子里依旧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她愕然:“哪里?”
为了不让无能的眼泪掉下来,她急忙吸了吸鼻子,剥开雷修远送她的糖果,丢了一粒进嘴里——酸!糖果酸得她牙差点掉了,雷修远拿的是什么糖?她急忙吐出来。
“这里啊蠢货!”
师父……黎非长长叹了一口气。
声音似乎从油灯后传来,黎非不可思议地挪开油灯,只见桌上蹲着一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白色小狐狸,两只绿豆似的眼睛惨绿惨绿的,却充满了灵性。狐狸虽然一点小,却昂首挺胸,脑袋仰得高高的,姿态十分高傲。
把铜镜摆正,她对着镜子拆辫子,铜镜里映出一张沮丧的脸,眉毛又浓又密,像是墨水画出来的,下面是两只虽然大却一点也不美的眼睛,鼻子不大不小,嘴巴不大不小,脸也不大不小,这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长得跟师父还有六七分相似。
黎非惊呆了,这、这小小的狐狸是怎么回事?
黎非慢慢推开门进屋,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的心好像也空荡荡的,无所适从,一切动作都像在梦里,有些不真实。
“……你果然是那只狐妖!”她叫起来。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先前她只是怀疑,现如今见到他的模样,她才彻底认定他就是那只狐妖,为什么?他附身于她,却没一个仙人发觉?不不,现在问题更复杂了,他的声音那么沙哑,她以为会是个面容冷峻的严厉老者,可……这玲珑娇小憨态可掬的模样是搞什么!
静玄之间的屋门很快又合上,院中一片寂静,黎非低头看着手里那些糖果,圆滚滚的,用白纸包得整整齐齐——她无助的情绪因为这几粒糖,稍稍得到了宽慰。
白色小狐狸鄙夷又傲然地看着她:“无知蠢货!我乃传说中的九尾狐!可不是普通的狐妖!”
他点头:“你快吃吧,太晚了我回去了,大姐头也早些睡。”
黎非眼怔怔看着他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恐怖又美丽的九尾狐变得跟拇指一样大,反而无端端生出一股可爱劲,连那九条尾巴都像九坨小棉球似的,他还偏偏把脑袋仰那么高,摆出渺视众生的模样来。
黎非又笑了笑,有些意外,还有些感动:“……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噗——”她实在忍不住,一下轻笑出声,笑完又赶紧捂住嘴。
他走到她身边,在袖子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把糖果放她手里,低声道:“虽然先生说不能给你带吃食,不过吃点糖果应当没事,大姐头你一定饿了吧。”
“无礼的东西!”他火了,眼睛瞪得溜圆。
黎非勉强笑笑:“这么晚你还出来?”
“抱、抱歉……”黎非竭力忍住笑意,“你……这么小。”
“大姐头。”他轻轻唤了一声,“你、你回来了……”
她记得那天在青丘,他可是十分巨大的。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静玄之间的房门突然就开了,雷修远一眼望见站在院中发呆的黎非,顿时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灵性的双眼微微眯起,声音里有一丝懊丧恼怒:“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妖气,能让你这寄宿体看见都不错了!其他人是见不到的!”
黎非怔怔望着他屋里那摇摇晃晃的一点灯光,她心里有种期盼,盼着有人能在乎自己一些?盼着有人可以理解此刻她的无助,鼓励她几句?再或者,发现她,温柔地安慰她?她也不清楚自己期盼什么,只是她难过的时候,还是希望有朋友可以站在自己身边。
“寄宿体?”这三个字听起来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拖着酸软的双腿慢慢走回弟子房,院子里门都紧闭着,隐约的灯光从窗户上透出来,雷修远的房门也关着,这个爱哭鬼在干什么呢?他成天大姐头大姐头地叫着,现在有没有在想她?
他淡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化作你的一根头发。”
她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助的情绪,这种无法排解的情绪,让她盼望可以找个人诉说,可是找谁呢?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找歌林吗?唱月和叶烨一定也在她那边,她不想让太多人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