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其他‘公鸡’:“......”
谢云华若有所思,她幼时不懂,还当真有此一说。
再后来读了男子举业的书,便觉得是船上管事,为谋财夺利而杜撰之言。
说到底,世间万物皆逃不过一个‘利’字,无论大利小利。
只是为何偏偏要女子受这污名?而非男子约束自个?
“什么公鸡母鸡,要小爷说打架的都不是好鸡,该全给它杀咯,做成烤鸡!”
梅行云脚踏小杌子,手举一烤鱼,说得豪情万丈,略有侠士之风。
因船舶皆是木制,隔音效果并不好。
下层船工们低低的笑声穿透木板,传入众人之耳。
甄酉谦掩面,真想把这丢人现眼的妹夫,一脚给踹江里去喂江鲟。
船工们的笑声里,夹杂了一道刻薄的男音。
他道:“呵,说到底还不是母鸡自己骚得很,引得公鸡相争,不然哪来红颜祸水一词。”
谢秀几个小姑娘听后面露恼意,各个气得捏紧了拳头。
可又不便下到船舱去与其辩驳,平白失了身份。
“这五月末的刀鱼,到底是过了时候,不够肥美。”
谢玉衡将吃了大半的烤鱼一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落入波涛江水之中。
主仆二人多年默契,容时不知何时离开了甲板,去处理那只聒噪的公鸡。
这货船乃许家的船,谢玉衡想炒个鱿鱼,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信手拈来。
可惜有公鸡因贪图口舌之快,便要失谋生的食槽,焉不知其学过算学否?
一位族中的姑娘被江风迷了眼,她小步到了谢玉衡旁边,倚栏望向滚滚汉江。
“家主,若有母鸡,逼迫另一只小母鸡婚配呢?这又是为何......”
姑娘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风轻轻一吹就散。
谢玉衡微微蹙眉,族中不许卖儿卖女。
可若假以婚配之名,倒也叫人一时叫不出什么名堂。
谢玉衡扫了一眼竖着耳朵的梅行云等人,将其带到甲板另一边。
看着比自己还好些的孩子,满眼皆是信赖。
谢玉衡轻声问道:“可是你母亲逼迫你成婚?”
姑娘垂首揪着手帕,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咬着唇道:
“是姑姑,她总说女子不嫁,会给家中带去不幸,会破财会克亲......”
谢氏族人太多,谢玉衡一时倒想不起这姑娘是谁。
父母又是何人,更别提多半早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外嫁的姑姑,又属于是哪根葱......
“你且瞧着云华姐姐,可有克亲?可有给家中带去不幸?”
姑娘摇了摇头,道:“未曾,我也不信这些个。”
“只是不知我能给姑姑带去什么好处?她每次到家中来,都会说一番逼迫我成婚的话。”
谢玉衡道:“无利可图,不代表人心无恶。”
此处背阴,风吹着有几分凉意,更凉的却是姑娘的心。
她喃喃道:“可她是我姑姑啊。”
谢玉衡挑眉,自谢大妮之事后。
对想要回村的外嫁之女便严格许多,不能回的多半有些个毛病。
“姑姑又如何?”
“有的亲母尚且如此,何况是姑姑。人性如此,天性使然,性本恶也。”
这番话,对于自幼接受‘人之初,性本善’观念的孩子冲击,不可谓不大。
姑娘内心挣扎矛盾,诸多心绪搅成一团乱麻。
见她垂眸不说话,谢玉衡望向浪花滚滚的江水。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以利为饵,诱天下人抬一抬大梁女子之位。
哪怕在她死后,又恢复旧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