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榕左右环视一圈,听竹谨慎的退至门口守着,屋里顿时只剩下两人。
“选侍言重了,只是一些小事罢了,也是娘娘身份不便,才麻烦您开这个口。”
话至此处,花榕上前几步缓缓关上窗帷,继而凑近女子低声道:“近日苏淮一带盐商因恶意抬价,被指是有官府在背后授意,皇上下令彻查,如今一些好事者咬着这件事不放,有些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怕就怕会殃及到一些无辜之人,但是娘娘的身份得避嫌,可选侍不同,您在朝中无亲无友,若是由您开口劝一劝皇上,说不定有恰到好处的效果。”
茶渍溅至桌面,沈榆放下镊子,眉心轻拧似有为难,“嫔妾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便是有心也怕说错了话,反而坏了娘娘的事,再者嫔妾人微言轻,皇上又怎会听嫔妾的话,还能不能见着皇上还未可知。”
早知道这一天会来,让她去做马前卒,如果不幸被皇帝厌弃那牺牲也就牺牲了,总好过德妃自身去趟雷强。
“选侍如此聪慧岂会不知如何说,凡事都有个度,该揪出来的贪官污吏自然不能手软,只不过有些事盘根错节禁不得细查。”
花榕目光如炬盯着她,“您无须提及朝野之事,便也不算干政,至于怎么说……兰聪慧自然明白。”
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她语气笃定,“皇上今日不召您侍寝,总有来日。”
缓缓打开盒子,花榕眼帘低垂,“娘娘高兴了,昕文也能早日脱离苦海,浣衣局每日拖走的死尸数之不尽,有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是不是?”
盒子里是一截断指,血淋淋的带着刺鼻的腥味。
沈榆揪紧手帕,深深吸了口气,眼眶逐渐泛红,宛若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闭上眼,“嫔妾知道该如何做,还请娘娘放心。”
花榕嘴角含笑,“兰主子聪颖过人,又得皇上喜欢,娘娘自然放心不过。”
“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待到脚步声渐远,沈榆徒然睁开眼,哪还有半分恐慌不忍,只有平静与冷漠,瞥了眼盒子里的断指,随手拂到一边,拿出锦帕拭拭手。
一根男人的断指也来吓人。
一般人还真被吓到六神无主了。
“主子……”听竹小心翼翼靠近,自然而然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眼神微变。
“你晚些时候去看看昕文,多带些药。”沈榆面色如常,“这个收好。”
见她如此冷静,听竹也猜到她要孤注一掷,心下也有几分纠结不忍,“皇上最不喜后宫干政,您当真要犯此忌讳?”
虽然知晓这位主子并非表面简单,可在皇上面前,有些小聪明反倒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然呢?”沈榆苦笑一声,五指攥紧手帕,“黎贵人说的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永远都是奴婢,凡事哪由得自己选择。”
屋里陷入静默,听竹眼神复杂,终是退了下去。
偌大的内殿依旧充斥着药味,娘娘不喜熏香,几名宫人用艾叶驱散着气味,直至看见花榕进来立马躬身退了下去。
德妃半卧在贵妃榻前,腕间红疹赫然消散一半,但眉眼依旧不见悦色,反而透着几分忧愁。
待听见花榕的禀报,她才懒懒的睁开眼,抬手抚着耳边青丝,“你觉得她能不能把事办好?”
花榕蹲下身轻轻替她捶着腿,“无论成与不成,娘娘已经为老爷的事上下奔波,也无愧于心了。”
话是如此,德妃面色逐渐凝重,“她是本宫的人,若是开口,皇上定知晓是本宫的意思,本宫就是担心……皇上是否因此对本宫更加不喜。”
上一回的教训历历在目,纵然她背后有父亲撑腰,可没有皇上的宠爱就不会有子嗣,终有一日会被父亲派人取而代之,届时阖宫上下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宫中女子谁不是为了家族谋划,若是因此而遭到皇上厌弃,恐怕后宫中人也所剩无几。”
花榕轻轻握住她手,像是让她安心,“纵然皇上再不喜,只要老爷还在,尚书府还在,您永远都是德妃,届时待风头过去,您向皇上低头服个软,皇上自然而然也就不气了。”
轻揉着额心,德妃疲倦的闭上眼,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挥挥手示意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