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道?:“薛将军请说。”
薛晋荣道?:“薛某双亲离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之亲便唯有?一个嫣嫣,她性子被臣宠得骄纵了些?,可却没什么坏心思?,更没什么心机,薛某一直小心护着她,唯恐她受了委屈,只是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她不可能留在薛家?一辈子,若是可以,薛某希望成事之后,殿下坐上高位,能给嫣嫣皇后之尊,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倒是,便再无人能欺凌了她。”
陈意未曾想过薛晋荣要的竟是这般承诺。
这偏偏是他最无法应允的承诺。
可谁人都?知,对于这薛晋荣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这个妹妹。
倘若他不应下,薛晋荣又如?何安心呢?
要知道?如?今赵筠元还在陈俞手中?,得不到薛晋荣的支持,他要夺位,恐怕又要再筹谋多时,他如?何能等?得了?
如?此?迟疑片刻,他依旧是摇了头,“薛将军,此?事,我不能答应。”
薛晋荣皱眉,“不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臣的妹妹应当都?是配得上一个皇后之位的,难道?不是吗?”
毫无疑问,作为薛晋荣的妹妹,薛晋嫣的身份自然尊贵,她若是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想来没有?朝臣会说些?什么。
所以薛晋荣才不理解陈意为何会拒绝。
陈意却摇头道?:“薛将军,一朝皇后或许身份确实贵重,可坐在那个位置上却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要担起的责任更是不必多说,依着薛小姐的性子,怕是会在这上边吃不少苦头。”
薛晋荣神色一顿,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陈意接着道?:“若是薛将军愿意,届时,我可以给令妹公主之尊,在上京为她设立公主府,亦可为她选一位德才兼备之人作为驸马,薛将军觉得,如?何?”
或许是陈意所言确实有?些?道?理,薛晋荣神色中?也有?几分迟疑,确实,皇后之位即便尊贵,但在宫中?约束颇多,其实自己?妹妹那性子,并不是那么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
也许成为一朝公主才是更好的选择。
“罢了。”薛晋荣终于松了口,“且看明日景象如?何吧。”
陈意颔首,目光移向窗外,“十?日后的祭祀大典,应当会是个好天气。”
薛晋荣听他提及祭祀大典,心底又是一颤,看来表面上被幽禁于此?的陈意真的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
就连祭祀大典的事他也已经摸清。
或许,他想,与陈意合作当真会是不错的选择。
***
赵筠元从身子稍稍恢复些?便从掖庭局搬到了宣明殿中?。
陈俞甚至并非是将她安置在偏殿之中?,而是直接安置在主殿中?。
此?事他并非刻意隐瞒,所以不出两日,宫中?之人便议论纷纷,都?说圣上在宣明殿中?偷藏了一名宫人。
他们并不知其中?内情?,但不管是何缘由,圣上此?举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虽说宫中?并非是谈论是非的地方,可总会有?些?嘴碎的忍不住私下议论。
有?人觉得陈俞如?此?这般,是在与贺皇后置气,“谁人不知圣上对贺皇后的情?意啊,从前便是赵皇后还在,也无法与贺皇后一较高下的,更何况一个宫人了。”
这种说法认同的人颇多,个个皆是点了头道?:“若是圣上当真这样宠爱这宫人,怎会连个名份都?不给?”
不过却也有?人觉得圣上对这养在宣明殿的宫人当真有?几分情?意,“从前哪里?见过圣上对除了贺皇后之外的女子这般用心?若是当真只是表演,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但在这种事情?上边,大多都?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便是不欢而散了。
这些?传闻传遍宫中?各处,永祥殿中?自然没道?理不曾听到风声。
贺宛知晓此?事之后,却连发怒也顾不上,只能咬牙道?:“这些?日子本宫被旁的事绊住,竟是给了一个低贱的宫人机会,罢了,眼下本宫也没时间与她计较,且让她先风光两日,等?本宫了了手头的事,再与她清算!”
她心头已是有?了决断,玉桑就算心头再如?何不安,也不敢再多说。
天色渐暗,贺宛算好时辰,换上那件早已备好的黑色斗篷,又取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藏入黑袍中?。
这一回,她要亲自去了结了那祸患。
昏暗的夜色下,一辆运着货物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宫,又往东边行?了大约两个时辰,才终于在一间依旧亮着灯火的酒楼前停下。
酒楼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挂着一块牌匾,上边提了三个字,正是景春楼。
贺宛微微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三号雅间,辛月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一会了。
她知道?,今日她一定能见到贺宛。
毕竟贺宛已经别无他选,她如?今拥有?的东西太?多,怎么会甘心变回一无所有??
辛月浅浅地饮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水,桌面上沙漏漏尽,外间也正好传来脚步声响,不消多时,门被推开,贺宛缓步走了进来。
辛月抬眼,看见贺宛的那一瞬,眼底的怨恨一闪而过,又很快归于平静,她唤道?:“殿下。”
贺宛轻笑一声,顺势将那件斗篷摘了下来,“北岐都?已经不在了,我早不是你口中?的殿下了。”
“看来殿下如?今过得很好。”辛月语气嘲讽道?:“陈国的贺皇后,这个身份确实比北岐帝姬要尊贵许多。”
贺宛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但却并未在意,只理了理裙摆坐下道?:“你不必拿这些?话刺我,对我而言,北岐与陈国便是有?仇又如?何,我曾是北岐帝姬又如?何,母后让我离开之时曾与我说让我忘却过往,制作人一个寻常人便好,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是陈国皇后?”
辛月听完她这一番可笑言论,张了张嘴来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贺宛当真是一个生性冷血之人,便是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她也能毫不迟疑地舍去,她这样的人,又如?何会被辛月这三言两语说得羞愧?
“不过你倒是当真让我意外。”贺宛上下打?量了辛月一番,“当初我将你送进那花楼之中?,以为你便再不会有?离开那处的机会,却不想你不仅逃离了那处,竟还有?本事往宫中?传信,甚至用一些?陈旧的往事来威胁我?”
辛月压下心头的怒气,冷声道?:“花楼中?何等?难熬,若不是因为记着殿下的恩情?,奴婢,当真是活不到今日啊。”
她刻意咬重了“恩情?”二字,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贺宛隐在袖摆下的手已经握紧了那把?匕首,她勾了勾唇角,问道?:“是吗?”
辛月点头,正欲说话,她手中?那柄刀子就已经朝辛月刺去,辛月反应极快,忙侧身避开,虽然腰间还是被那锋利的刀刃划伤,但显然并未有?太?大影响。
贺宛原本就想着趁辛月不注意,直接用手中?匕首了结了她的性命,这样她便也才能安心。
可谁曾料到辛月对她实在太?过了解,猜到她会有?如?此?行?径,竟是动作极快的闪避开来。
既然已是动了手,贺宛知晓此?番便不会有?回头之路了,辛月不死,她的那些?秘密便尽数都?会被公之于众。
她与陈俞的感情?本就生出了一些?问题来,万万是不能再出岔子了。
于是握着那柄匕首步步逼近,想再度攻击辛月,而辛月本欲闪避,却听外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房门就被嘭地一声踢开。
外间,是薛晋荣和他的一队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