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一族世代隐匿,太墟宗只来了秦胥的师尊、也?是太墟宗宗主一人。
秦黛黛看着这?场甚至还不?如自己在紫阳城那场假成亲盛大?的喜宴,心?中只为阿娘不?值。
可?即便这?样,阿娘仍是笑?盈盈的,眉眼欢喜。
秦黛黛阻止不?得,不?愿再看,转身走出了玉京楼,怔怔望向远方。
头顶的云雾瞬息万变,四周的风景也?在变化着。
千山的一切开始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宗门气?派。
秦黛黛再睁开眼,入目皆是她自小看到大?的风景。
太墟宗,缥缈峰。
还有那此起彼伏的青黛山峦,远处的桃林盛景。
这?一切,对刚出千山的凌听荷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可?她仍在努力地适应着这?一切,笑?盈盈地和每一个她看见的人打招呼。
然而,在众人眼中,作为太墟宗继承人的秦师兄应当和苏小师妹才是一对,如今却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结为道侣,他们为苏怀夕不?值,对凌听荷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
太墟宗宗主到底觉得对凌听荷不?住,而秦胥又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弟子,亲事万不?能如此草率,便对三界宣称,凌听荷是故人之友,亦是自己的义女,两宗联姻,天经地义。
并于一月后,重新为二人举办合籍大?典。
然而谁也?没想到,在合籍大?典这?日,得到莲池之水滋养的苏怀夕醒了。
不?仅如此,她体内的芜阳花毒已被池水彻底净化,修为也?恢复至金丹境。
得知秦胥为救她迎娶了凌听荷,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闯了喜宴,哭求太墟宗宗主将?这?场典礼作废,甚至不?惜直白道自己是为了得到莲池之水才给自己下毒,没想到秦胥会以姻亲相救,她甘愿受罚,只求不?让秦胥娶凌听荷。
万千宾客在场,太墟宗宗主再如何护短,此刻面子上也?挂不?住,呵斥一声,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直到合籍大?典结束,回到卧房。
秦胥对凌听荷道了歉,而凌听荷认真思索片刻后,只问了一句:“苏姑娘喜欢你,那你可?后悔与我成亲?”
秦胥摇摇头。
察觉到凌听荷不?解的视线后,他说?:“苏师妹与我并不?合适。”
凌听荷的眼中隐有失落,显然这?并非她想要的答案,可?她依旧很?快振作起来:“那你说?你会对我好,会尽到夫君的本分,可?是真的?”
秦胥点头:“自然。”
“夫君的本分,可?不?是对新娘子这?般冷淡,”凌听荷笑?看着他,“你要常对我笑?。”
那之后,许是对苏怀夕失望,或是怕她曾与人同种芜阳花毒、大?闹喜宴这?些事宣扬出去,太墟宗宗主很?快为她订下一门亲事,是丹修大?宗百炼宗宗主的三弟子。
而凌听荷与秦胥也?真的度过一段算是美好的岁月。
凌听荷喜欢用秦胥说?过的话来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意。
她会在每日晨时,让秦胥抱她片刻,并说?这?于她而言本就是“夫君的本分”。
她会让秦胥不?论去做什么,都?要同她报备一声;
会笑?盈盈地列出自己喜爱的点心?,让秦胥去学,而后夸赞他做的美味。
会在修炼时,要他不?要太过拼命,好生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也?是本分之一。
也?会在节日或是诞辰之际,提前要他备好自己的喜爱之物当做礼物……
她在用自己的心?去教一个男子,如何爱人。
而她也?会给予他十足的爱意。
知晓他的喜好,记得他的诞辰,曾经鲜少?过诞辰的秦胥,在成亲这?一年后,年年都?会吃上一碗长寿面。
她会在他修炼至瓶颈时,牵着他的手去太墟宗的最高峰赏月观云,一待便是数日。
她也?会在他忙碌事务时,学着打理宗门内务。
人心?总归是肉长的。
数十年来,宗门内所?有人逐渐接受这?个总是爱笑?的未来宗主夫人,也?开始传,秦师兄夫妻二人,当真是神仙眷侣,伉俪情深。
这?些年,苏怀夕曾回过太墟宗几?次,秦胥对她如对其他师弟师妹一般,有礼而冷淡,更是坐实了“神仙眷侣”的名号。
他们成亲的第一个百年,老宗主云游而去,已升至大?乘境的秦胥众望所?归地成为了新一任太墟宗宗主。
而在次年,凌听荷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修界之人,修为越高便越不?易有孕,宗门上下皆在欢天喜地地迎接这?个新生命的降临。
十月怀胎,秦黛黛是看着自己出生的。
阿娘温柔地抱着她,眼中是喜悦的泪花。
三年转瞬即逝。
一切的转变,在秦黛黛三岁这?年。
凌听荷哄睡了贪玩的黛黛,前往缥缈峰后山寻找秦胥,却在那里遇见了与穿着百炼宗弟子服的男子交谈。
“宗主,李群修炼走火入魔,这?次竟对苏姑娘动了手,您看……”
李群,是苏怀夕所?嫁之人的名字。
凌听荷安静地站在角落,此时方知,原来秦胥始终派人关注着苏怀夕。
秦胥道:“明日令石屹真人随你前去,百炼宗会知道太墟宗的意思。”
“是。”
秦胥应了一声,再未多说?什么。
凌听荷也?没有再听下去,只安安静静地回了房间。
秦胥回来时,房中的烛火已灭,夜明珠也?被灵力裹住,屋内昏暗一片。
他顿了顿,走到床榻旁,以往总是以“夫君的本分”为由,要他抱一下的女子,却已安静地阖上了双眼。
秦胥在床边等了很?久,方才安静地躺在凌听荷的身侧。
之后一连几?日,凌听荷对秦胥的态度始终淡淡的,安静地待在房间内。
秦胥似乎对她的转变分外不?解,却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直到半月后,妖兽来袭的前一夜。
凌听荷唤住了将?要离去的秦胥:“你今夜可?有空闲?”
秦胥点点头。
“早些回吧,我有话想同你说?。”凌听荷想要同他认真地谈一谈。
秦胥答应下来,离去时,唇角甚至不?由自主地弯起。
可?是,他终究没能早些回来。
百炼宗的一封书信,叫走了秦胥。
秦黛黛如何大?声阻拦,呼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胥将?要飞至缥缈峰的身影,变了方向,飞离了太墟宗。
她无?力地站在原地,一切的发生如同她记忆中一般。
深夜,铺天盖地的妖兽偷袭。
幽蓝色的妖火熊熊燃烧着,浓烈的妖气?刹那间涌现,五只堪比洞虚境末期的大?妖飞至太墟宗上空。
哀嚎声,血腥味,结界碎裂声,山林塌陷声……
阿娘联络了秦胥,可?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于是她一身素衣,手执灵剑,镇定地指挥长老们护住结界与众多修为低的弟子,带着近百名太墟宗修士和妖兽决战。
可?是秦黛黛却清楚地看见,阿娘攥着剑的指尖轻颤着。
她也?在怕。
怎么会不?怕呢?
可?她还是死守着踏入太墟宗的那一道防线,未曾退后半步。
直到长老们的声音传来,内外门弟子已退至苍梧林中,结界也?已牢固,阿娘与众多弟子也?开始撤退。
妖兽冲破结界仍需要时间,足够阿娘撤退了。
秦黛黛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娘,看着他们一路顺利地抵达苍梧林,看着前面已有万千弟子的身影,看着几?名长老竭尽全力支撑着结界。
阿娘离着结界不?过一丈距离。
秦黛黛的心?仿佛也?随之高高提起。
阿娘可?以不?用死的。
阿娘离安全之处不?过短短几?步路,为何会死呢……
孩童的啼哭乍然在妖火漫天的林中响起。
刹那之间,秦黛黛只觉自己识海一震,好像有一团迷雾随着这?声啼哭渐渐散去。
秦黛黛愣愣地看向不?远处的妖兽,还有……被妖兽杀死的修士,以及修士怀中抱着的“她”。
那个三岁的“她”。
“不?要去……”秦黛黛看着定住的阿娘,呢喃,“不?要过去。”
阿娘安静地回身将?最后一名修士推入结界之中,而后没有半分停留地转身,飞身朝妖兽而去。
秦黛黛挡在阿娘身前,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不?要去,阿娘!”
“阿娘,不?要去,黛黛求你了!”
她宁愿自己不?复存在,宁愿从未出生。
秦黛黛一遍遍地挡在阿娘身前,可?阿娘却一次次地穿过了她的身躯,义无?反顾。
唯有最后一次,她的掌中积聚着灵力,恍惚中,秦黛黛觉得自己真的拉住了阿娘的衣袖。
识海里,花辞青的声音带着严肃响起:“不?要试图改变什么。”
一遍又一遍。
秦黛黛只觉自己手腕一阵剧痛,如被烧红的烙铁灼烧一般,可?她不?愿松手,不?能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