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几个衙役从?牢房里头钻了出来,互相看了对方大?腿一眼,仍然觉得头皮发麻。虽然被废的不是自己,可是想想就觉得可怕,那得多疼啊。
有人胆战心惊:“不会死人吧?”
“死不了,就是人废了,以后的日子也甭想好过了。只怪他们作孽太多得罪了贵人,要是安分守己谁愿意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
几个人互相安慰,他们也是拿钱办事,那王家父子几个要怪就怪他们太好色了,好色又管不住自己,那就只能强行斩断了。
至于张婆子母子二人,对付起来就更方便?了,他??x?们既然喜欢打?人那就以暴制暴。宁安郡主雇了人将张婆子母子打?断了一条腿,如今天天躺在床上哭爹喊娘。不仅没人伺候,还要面对无?休无?止的催债。张婆子还有两个儿子,不过这俩儿子儿媳如今都不愿意摊这趟浑水,恨不得跟他们划清界限,以证清白。张婆子骂完了催债的,又骂儿子儿媳,起初还能骂得中气十足,两日后母子俩被催债打?怕了,才渐渐没了嚣张气焰。
她老伴儿早死,自己瘸腿躺在床上,家里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又没有儿媳过来伺候。张婆子饿得实在难受,不得不拖着病体跑到二儿子家讨口吃的,然而她还没摸到儿子家的门,便?被二儿媳妇赶出来了。
张婆子气得心口犯疼:“你敢这么对长?辈,就不怕我去衙门告你们不孝?”
二儿媳直接对着地上泼了一盆洗脚水,冷笑?:“你去啊,你都把人家衙门害的这么惨了,还指望衙门管你们的事儿?快别做白日梦了。”
张婆子愣了愣,旋即又想耍蛮不讲理的老一套,摊在地上撒泼打?滚骂儿子儿媳不孝,结果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过来看她演戏。知道了张婆子将孙女活活逼死之后,街坊邻居都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谁还愿意管他们母子二人的事。
闹了半天,除了丢人还是丢人。张婆子闹得嗓子也哑了,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家后人已经饿得发昏了。还没等她人爬上榻,便?被小儿子质问:“饭呢?”
张婆子压着火气:“你二哥没给。”
“怎么搞的?”小儿子本来就因为?腿疼心情烦躁,如今饿狠了没看到饭更是暴跳如雷:“连你儿子媳妇都辖制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张婆子也恼了:“你就这么跟你娘说?话?”
小儿子狠狠地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田地!”
他的腿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因而对造成这一切的张婆子恨之入骨:“要不是你非要将那傻子嫁到王家,我也不会被打?断腿。咱们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老不死的害人精,你怎么不拴根绳子直接吊死得了?”
张婆子气得头晕眼花,看着他儿子靠在床边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那些所谓的慈母心全?不见了,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为?了谁?这么多儿子,没一个是靠得住的,这个小的更是如此!
张婆子用尽全?身力气,上去就直接甩了他一耳光。
然而她那小儿子哪里像几个大?儿子一样好脾气,被打?了一巴掌之后,直接在床上跟张婆子对打?起来。
听?闻张婆子那间老宅时?常传来母子二人的互殴声,没多久,母子俩便?饿得受不住了,终于豁得出去脸面去天桥下乞讨了。可不讨喜的人哪怕乞讨也惹人厌,经常被几个乞儿欺负殴打?,短短几日张婆子便?没了从?前的嚣张气焰了,学会缩着脖子做人了,衣衫褴褛地窝在胡同?口,指望来往的行人能给她一个铜板让她吃上一口热乎饭……
淑兰听?闻两家遭遇后,领着母亲去妹妹的坟前祭拜。
母亲病好之后精神也不见好转,尤其?不愿面对妹妹。她似乎在责怪,责怪自己没有多撑一日,只要等到好心人帮衬一把,或许她们母女二人便?不用自尽。可淑兰知道,根本没有这个假设,若是没有这桩命案,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多的好心人。像她们这样的穷苦人还有很多,便?是好心人愿意帮,又哪里能帮得过来呢?
天助自助者,淑兰只能用自己为?由头劝说?母亲振作。她需要母亲,需要帮助,需要母亲撑过这两年平平安安的出狱。妹妹没了,但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穷苦人家,总有吃不完的苦头等着他们。
这桩轰动一时?的案件,到此才算是落幕。
可留下的影响却远不止于此。这些天不知多少人涌入福田院,果真发现这地儿跟傅朝瑜说?的一样恶心下作,那些小吏压根没把接济者当人,连他们这些非亲非故的看着都觉得心寒。负责此事的京兆府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皇上听?说?此事之后,也不知道如何想的,竟然将一道口谕将傅朝瑜给宣进?宫了,神秘莫测地说?了两句话。
傅朝瑜也有些心动,不过想到他的第一堂课还没有上呢,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好好上一课,因而提议道:“能否带上几位小皇子?”
皇上想着带上他们也无?妨,便?同?意了。
翠微殿,得知此事的秦嬷嬷立马从?衣橱里头取了几件新衣裳,转头问乖乖站在旁边的小皇子:“殿下喜欢穿哪一件?”
周景渊手指一点,毫不纠结地选择蓝色,他舅舅喜欢穿蓝衣裳,他也要跟舅舅穿一样的!
蓝色也不错,显白。
秦嬷嬷顺势拿了这件,给小殿下换上,果真又白又好看,于是又挑了一顶好看的帽子戴上。再一打?量,好一个玉雪可爱的小殿下,秦嬷嬷看得满意极了。
谁能想到在宫里摸爬滚打?、心眼子多得吓人的秦嬷嬷来了翠微殿之后,最喜欢做的事儿竟然是打?扮五皇子?打?扮小孩儿确实有瘾,一经开头便?止不住了。
不过周景渊戴着帽子总觉得拘束,出了大?殿之后便?悄悄将帽子给揪下来了,拿在手上悠闲地提溜着。
福安看着领头的小太监,不由得钦佩起来。长?乐宫倒了之后他本还在担心临泉的去处,想着要不要将他带到翠微殿来,结果人家不声不响地竟然巴结上了皇宫宫里那位太监总管,直接去了御前。虽然如今做的都是传话的差事,是个最微末的太监,但好歹也算是御前的人,以后未必没有大?造化。
父子四人顺利汇合,外加一个傅朝瑜,偷偷溜出了宫。
周景渊兴奋地跟在舅舅身边,连他四哥说?了什么都没听?见。好些天不见,怎么感觉舅舅瘦了?
傅朝瑜也一样,心疼外甥守丧,总觉得那小脸蛋都不似从?前一样圆润了。
舅甥二人可心疼对方了。
东城的福田院今儿人满为?患,京兆尹特意将好事儿的人都赶出去,又抽出一部分人手出来打?扫福田院。郑侍郎也领着人过来帮忙,一伙人热火朝天地重整了一番福田院,总算是让场面好看了些。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是补了总比没补好。
郑侍郎亲自过来帮忙,京兆尹大?人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没有再执着于傅朝瑜闹出来的事儿。
打?扫完了,京兆尹还不忘将小吏召集在一处,叮嘱他们:“这阵子每日都得给我像这样勤加打?扫,被褥铺盖都拿出去晒一晒,若下次再让我看到那被褥里头都生虫了,你们便?收拾收拾东西滚回家吧。”
这些事儿倒是不难,难的是另一件,有人大?着胆子道:“这两日总有人冲进?来闹事儿,拦都拦不住。”
京兆尹也烦这些人,闹什么闹?真这么关心福田院的事儿,怎么不见他们过来捐钱帮忙?一个个的没什么良心,反而只会挑他们的刺儿,他没好气地道:“对外就说?福田院这两日修整,让他们回去!看他们这样子也知道这股牛劲儿维持不了多久,拖个五六天就没人管这事儿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得让我教你们?”
“是吗,京兆尹大?人真会解决问题啊……”
幽幽的一道熟悉的声儿,惊得京兆尹跟郑青州立马回头,这一眼,两人险些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