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引起了圣人的关注。
只是待要再询问?,殿外有?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圣人忙撤了回去,理理衣冠,轻咳一声正襟危坐,“让他进来。”
便仿佛方才从未与王石聊过任何关于宁恪的话。
未几,宁烟屿自?殿外踏足入内。
月色昏昏,宫室内烛火辉煌,两股光线交织着落在长身玉立的少?年男子一人身上,矜贵而英美。
圣人听了王石的话后,便再也无法直视自?己这个“假正经”的儿子了,看他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态,圣人便总想从他衣着行动之?间窥出他春心萌动的如山铁证。
皂色绸衣衬得少?年身姿挺拔,如巍巍玉山,傲而不群。
“阿耶。”
圣人让他近前:“朕正有?事找你。”
宁烟屿走近之?后,圣人把手一招,道?:“那个封墨,巡视泾河去了,几时能归?”
在君子小?筑,那个狡猾的女郎,便口口声声都是“封墨”,来到汤泉宫中,他阿耶第一个向他提起的名字,又是“封墨”。
太子殿下?连自?己都没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浮气躁,他扯了眉梢,不动。
圣人惊奇,这又是怎了,太子今日,显而易见浮躁。
“朕并无他意,是为你大姑挑一个可心的孙婿,神爱也到了年纪许婚了,你大姑将京中儿郎挑了三圈也没寻到一个称意之?人,朕看封墨是可造之?材。你素日里与他打交道?最多,朕问?你,这婚事,你看如何?”
上次是襄王,这次是封墨。
阿耶的心思不要太过明?显,分明?是旁敲侧击,讥讽他无心娶妻。
“任凭阿耶心意。”
这就?是连他也认可了。
圣人放了几分心,颔首:“连你也觉得封墨不错,那朕这道?旨意,便可以下?了。”
但封墨和洛神爱的婚事,毕竟不如自?家儿子紧要,圣人一转口,就?道?:“朕近来听说一桩趣事,还着实?有?些难以置信,要请太子给?朕解答一二。”
宁烟屿薄唇微掀:“阿耶又有?何事。”
圣人偷看了王石一眼,将上翻的眼皮收回来,咳嗽两声清音,道?:“朕怎的听东宫的宫人说,太子近来时常不在宫中,入夜之?后,不知到何处去了,可有?此事?”
太子不动声色,袖口下?,长指按住了虎口。
东宫出了叛徒,竟是圣人眼线。
“……有?。”
“哦?”圣人万分惊奇,好不容易能拿捏一下?这个从来都稳占上风的长子,这机会千载难逢,万不容错过,“不能吧。我们一向持重守礼从不逾矩的太子殿下?,几时竟也学会了夜不归寝?”
老父阴阳怪气,宁烟屿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放心上。
“阿耶,儿臣寻你,是有?事相商。”
圣人老怀激动,这小?子,闷不吭声憋个大的,这是要把儿媳妇领到自?己跟前来了?好,好得很。
圣人两眼明?亮搓掌以待,宁烟屿又示意,屏退左右。
圣人更加心潮澎湃,这小?子还学会害羞了,也罢,那就?顺从他。
等王石退下?,圣人极力压抑着不受控制要往上翘的嘴角,端坐吃茶,老神在在问?道?:“太子你说。”
宁烟屿垂目:“汉王近期归于长安,于长安城中广泛结交朋党,暗通书信,孩儿截获了两道?传书,请阿耶过目。汉王是阿耶胞弟,孩儿的皇叔,儿臣于汉王一事只能慎之?又慎,交由阿耶定夺。”
本以为是谈婚论嫁,谁知突然杀出个汉王,圣人的脸上藏不住失望,说起汉王,还带了几分晦气。
他接过信件,将信启封,抽出里头夹藏的信纸并展开。
这信上的内容并无差错,只是宴饮取乐、互通礼物一类的小?事。
但这信,却好巧不巧,是送给?一向表现?得忠厚老实?的开国侯师远道?的。
圣人拍在案头,额上龙筋直抽:“这老匹夫,竟敢背着朕,与汉王眉来眼去,平素里装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背地里却首鼠两端!”
当年驱逐长安婴孩一案了结之?后,圣人对连累得开国侯多年父女离散心怀内疚,私底下?考察师远道?为人以后,预备加其为金印紫绶的光禄大夫,一番打算刚刚成?形,均被太子这一纸文书摧毁。
“知人知面,难知其心,是良心还是祸心,朕现?在看不明?。”
圣人抬眸,往下?灯烛笼罩之?下?眉眼冷冽的长子,用心告诫。
“太子,日后你务必要耳聪目明?,无论择臣而侍,还是择妻而娶,帝王相人,不能犯错。”
宁烟屿看着圣人,将那封密信架在蜡烛上,火苗舔舐起来,光晕烈烈,顷刻便烧毁了书信的纸张。
信纸燃烧的脆声中,宁烟屿嗓音微沉:“阿耶。母后的忌辰快到了,孩儿想去祭奠母后。”
“应该的,”圣人将燃烧殆尽的信纸投入火钵子里,叹道?,“你阿娘要是知道?你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娶妻,恐怕黄泉地底也难以安宁。到时候朕下?去了,也着实?无颜见她。老大啊,你也要体恤为父的一番苦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