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也知道,丈量田地之后会把很多凹糟事都翻出来,这些事都要妥善的解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囫囵吞枣,反正带着做,能做多少做多少,做不了的说不定也就混过去了。
不过关键在于朝廷的态度。
态度不能软,这件事反抗的力度极大,不以雷霆手段震慑住大部分人,专心对付小部分人,那才会出大问题。
“先山东,然后顺着往南丈量下去,不配合的都抓起来,或杀头或流放,这些人家的田亩全部没收,但不要充公,留下来分给无地的百姓,尽量让老百姓能有地可耕,否则这天下迟早是要乱的。也只有打出这样的旗号,这件事才推得下去,否则地方的豪绅会以为山高皇帝远,他们那个土皇帝才是真皇帝。”
张璁带着几分心思和沉重的心情出了宫。
靳贵等了他半天,见到面就上前行礼,“怎么样?成功了吗?陛下如何说?”
“成功了一半。”
“一半?”
张璁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茶,“这件事想得太多,也容易将自己绕进去。咱们就按陛下所说,拿着天下清田令的圣旨,强令地方官员推动丈田,官员不听斩官员,豪绅不听抓豪绅!本就是得罪人的活儿,给自己抹个红嘴唇儿、打扮得再漂亮、话说得再甜,那也是个得罪人的活儿,陛下说得对的,不砍几个脑袋,这件事做不成!”
“陛下……是不是只答应提前交代隐田免罪?”
“是。”
靳贵叹气,“这样一来,有些地方就容易乱。”
张璁忽然又想到什么,“会是巧合么?靖虏侯率领三万精兵已经驻扎于江南了。”
……
……
正德十一年五月初。
内阁阁老、清田钦差张璁抵达山东济南。
在此之前,京里的旨意已经到山东巡抚衙门。
刘健老得不能行,但人有福气,长寿,八十四了还能不用拐杖行走。
他这个资格太老,张璁再目中无人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所以见他行礼远远就上来扶着,“希贤公不必,你是老阁老了。”
“旧事不提,眼下下官是巡抚,张阁老才是阁老。”
刘健在山东的名声是出来了。张璁忌惮的也是这份名望,所以客客气气的。
哪怕招待的很简朴,他也忽略不计了,主要是心里也装着事。
到了屋里坐下,张璁开门见山,“希贤公应当明白我此来的用意。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之下,一共六府十五州八十九县。按照一县约三个人,这次我可是带了有300余人过来,光是客栈就包了十几家。”
“张阁老,天下清田令的圣旨可否一观?”
其实内容先前就已经宣于天下了,不过刘健是个老做派,非要走一下这个形式,他看到圣旨之后立马不二话,“皇上既有清丈田地,重编鱼鳞图册之意,下官自当全力配合。不知阁老准备如何做?”
“先前请希贤公召集六个知府、十五个知州和八十九个知县,他们都到了吗?”
刘健道:“大半都到了,有的路远还要再等等。”
张璁也是大手笔了,看起来是麻烦了点,不过这样一次性到位,各州、县自己把测量的人带回去,免得过程中再扯皮。
“好。”张璁低下声,“希贤公,天下清田令,令出之日到现在也有半年了,山东各地反响如何?”
刘健嘴巴里没有假话的,“人心浮动,阁老要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