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朱厚照不会管得那么细,也管不了,否则就得像朱元璋那样一天阅八百份奏疏。
而且虽然让渡了部分权力,但朱厚照只要抓住杨一清这个头头,下面的人他其实也就约束住了。
现在王鏊不一样,他当这个首揆,朱厚照作为皇帝连个抓手都没有,因为不知道谁得背后有谁、目的是什么。
现在满朝上下那叫一个百花齐放。
这种野心肆虐的地方,如果没一个强力的人管着,就是牛鬼蛇神全都出窝。
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他将内阁召致乾清宫,内阁三人,包括张璁。
人到了以后,他把三摞奏疏都堆到他们面前,“这些都是你们票拟过的,也都是弹劾你们的,怎么都叫朕圣裁?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能说出不同的观点来,朕怎么圣裁?”
王鏊道:“老臣明白,但同僚之中有弹劾之章,本人都应避嫌,唯有请圣上明断。”
朱厚照直翻眼皮子。
以往杨一清就会强硬一些,他会为自己明辩,某某某说得根本与事实不符,搞不好还要折腾一下上奏的人。
这样虽然会牺牲一些名声,但是管用。
朱厚照也不会完全被杨一清欺骗,他也不敢。
而王鏊是要当个圣洁君子了,别人说什么,他自己避嫌请皇帝断。
为了展现自己的宽宏大量,他至今也没去怪罪过谁,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君子之态。
这样虽然感觉更帅一些,但是不管用。
弹劾他的人反而更多。
谁叫你在这个位置上。
甚至朱厚照有理由怀疑,背后就有杨廷和在搞鬼。
“你说的是很对,但是这类奏疏近来多了两成有余。朕的时间也不是花不完的,天天看这帮人吵架?”朱厚照算是明说了,“想想办法。”
王鏊领了旨,但其实心中为难,这能想啥办法。
“还有,靖虏侯府三公子确实有强抢民女、夺人田地之事吗?你们的票拟还是交部详查?”
朱厚照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这类奏疏数量增多了,如果一个个都去详查,那怎么查得过来?
有的时候弹劾人的奏疏是有正事,有的时候仅仅是政治争斗而已。
而且如何处置,并非是根据事实、也不是完全按照正确、错误来分,而要看政治形势。又不是十几岁的娃娃看电视剧,哪里那么多的正义邪恶?
符合我的就是正义,反对我的就是邪恶!
王鏊又上禀,“臣等都知道,陛下最是厌恶官僚子弟欺压百姓,侵夺民田,不知这样票拟又何错漏之处?”
他这话问得朱厚照还不知道怎么回。
但周尚文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这个时候刚刚返京,朝廷就开始查他的儿子?这是人能做的事嘛吗?
当然在王鏊的心中,肯定是可以干的,你有功就赏,有过就罚,有什么问题?
实际上也不是朱厚照不敢干,更不是周尚文动不了,关键明年必然还要派他出征,你这时候做这种事,这这这……朱厚照都快干着急了。
“行,都下去吧。”
他大手一挥。
挥完了就开始有些想念杨一清,辅君治国,不是请客吃饭呐,你好我好大家好那是梦里才有的光景。现在想想杨一清还是懂他的心思的,什么时候什么案子能查,什么时候又要摆一摆。
皇帝明面上虽然确实需要光明、伟大、正义,但是皇帝毕竟不是大理寺卿,不是只有彰显法治、主持正义这么一个职责。
人走了以后,朱厚照端详了一眼这份奏疏,略微有些无奈的开口,“留中吧。”
尤址凑上前,“陛下,要不要去查一查上此疏的人?”
朱厚照眼睛微微眯了眯,掌握一下情况也是应该的,“只查不动。”
“明白。”
“唉。”
天子一声叹息,让尤址也有些挠头。
外臣的君子做派有时候是多了些,其实说起来,这样背后查人,是正义的吗?是君子应该做的吗?当然不是,你怎么能背后搞这种小动作,但是掌控偌大的朝堂,有时候就是需要。
“回来。”
尤址正心里嘀咕着,忽然听到这么个叫声。
“陛下,有何吩咐?”
朱厚照琢磨了一下,“让……让张璁去吧,提醒一下周尚文。记得,让他不准说是朕派去的。白送他一个人情。”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