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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在看着杨一清临走时留下的奏疏。
关于浙闽总督的人选,只要有意见都可以提。所以这倒没什么。
“梁叔厚早些年和他一同署理官牧马场,相互之间应当算是熟悉了,此外,他是吏部侍郎,与内阁的关系也不错,对他而言,两不得罪,确实是个最好的人选。”
这其中的关键,朱厚照还是可以想的明白的。
刘瑾应声说:“是了。不过奴婢听陛下说过,梁侍郎持身很正,浙闽之事所算的可都是银钱二字。”
“你那个脑子,也是懂朕的心思的。关于浙闽总督,你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奴婢谢陛下赞誉。要说也不敢说好。奴婢就做一提醒好了,陛下有没有想过……从当地提一人?”
“王德华(王琼字)?”朱厚照蹙起眉来,他啧了一下嘴,心中倒是真的开始思考起来。
如果说梁叔厚正派,那么王琼就是奇得没边儿,什么法子管用用什么。用他也不是不行……
“朕考虑考虑。”
过了一会儿,王鏊和韩文递了牌子到侍从室,随后入宫觐见皇帝。
他们这一开口,又是推荐起了杨廷和。
这让朱厚照敏锐的感觉到有一丝党争的味道,除了杨一清,他是大差不离的扔了个建议过来,其实是想混。其他人还真是各有各的心思。
哪怕就是刘瑾,他干嘛提到王琼?这种太监还能平白无故给人做好事不成。
“……浙闽的局势,往后一定纷乱复杂,朝廷务必要派一个处事条理分明的能臣,介夫入军机处以来处事干练,往往能快速抓住事务的要点,况且,他是潜邸旧臣。”
朱厚照背着手站在门口,并未坐在龙椅上。他是望着外面在仔细的思考。
抛出来一个浙闽总督……竟引起了各方的争夺,现在这件事拖得越久、只要不定,想必各方的心思都会在这上面。甚至王琼也会天天关心京里,而不是浙江。
臣子之间互相争斗其实并不可怕,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关键在于一个帝王如何去引导、控制。
而作为朱厚照来讲,他有一个底线,就是不能争得……朝廷没有做出最优选择。
这样想着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介夫本人呢,你们与他谈过没有?他怎么说?”
韩文上前一步,“只要是圣意,刀山要上,火海要下。介夫自是以陛下的圣旨为准!”
那就是说没有谈过。
朱厚照仔细思考了这些人,算是各有各的优缺点,“王先生、韩先生。你们两位面前,朕就什么都讲了。杨介夫,不适合这个浙闽总督。”
王鏊和韩文相互看了一眼,“请陛下示下。”
“弘治十一年,山东布政使齐宽侵夺民田一案,介夫在青州府任上动作缓慢、过于温柔,最后还是朕去督促、并派了山东镇守太监尤址,才算有了进展。如今浙闽总督所需的手段更为刚烈,介夫怎么能行?要是山东还行,派个人过去,左右不过就是几天的时间。但浙江、福建,离得还远,朕这个皇帝只怕鞭长莫及。所以很大程度上要靠这个人自己。”
王鏊和韩文都没想到皇帝记着这一茬。
实际上,朱厚照主要是介意于他会和王琼不和,现在是两人没碰到,所以他也不能‘预测’未来,但即便按目前的性格,也能推断得出来。
到那个时候,谁也别怪,就怪皇帝自己。皇帝最重要的可就是用对人。
至于他说的这个理由,王、韩二人都不好辩驳,因为开海这件事太大,皇帝不信任一个人,你非要说他好,最后出了问题……这可就不好玩儿了。
所以这件事到此时性质忽然变了。以前能随便推荐,现在这话就不能讲了。脑子一定要活,不能僵。
“杨阁老倒是也给朕推荐了一人,就是吏部的侍郎。”
“梁叔厚?”
“不错。”
“叔厚做京官确实称职。”王鏊这话讲得。
言外之意,就是到地方很容易被糊弄。那些贪官、胥吏根本不和你讲什么君子之道的。
“这倒也罢了。朕是觉得梁叔厚最大的不适合,是他的官位太小了。作为皇帝,朕考虑的是开海,早前讲了,朝廷要摆出狮子搏兔的气势出来,派一个吏部侍郎,显然不是朝廷全部的力量。况且,西北用阁老,东南不用,平白的让有些人觉得东南次要一点。”
“不!朕不要这样!朕一开始就要露出獠牙让他们看。支持朝廷的政策一切都好,不支持,就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好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朱厚照是握紧了拳头。某种程度上,现在是一种胆大者的游戏,你敢刚,咱们来刚,不敢?老实待着!
所以他的目光其实看向了王鏊。
王鏊有些意外,他倒不害怕,但真的意外,“陛下……微臣比叔厚也好不了哪里去,若是耽误了大事……”
“不,你忘记了一个人。”朱厚照嘴角弯了起来,“大约也要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当初他刚一出手便震惊了你,也震惊了朕。也唯有你,能信任他、放手给他。”
“一个人?”
“王守仁。”
这个名字一出现,王鏊脑海里马上就浮现出他们当初一起在西北抓张坋时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