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那天,抚松城最后一次派出的求援信使还来到辽阳,也就证明当时龙锐军还没有杀到抚松城下。
但自那日之后,就再无信使前来,前几日从辽阳城派出的探马还送回消息,窦雄正领着数千兵马攻打抚松,战况似乎还很激烈,但这两天甚至连派出的探马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正月二十三一大早,辽阳东城外就出现了少量兵马,旗帜鲜明,正是龙锐军的旗号。
这第一支抵达城下的兵马不过百来号人,清一色都是骑兵。
他们在弓箭的射程外停了下来,甚至就在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吃饭,孟毅忍住带人杀出去的冲动,心知一直等待的大战终于到来。
到黄昏时分,龙锐军的后队兵马终于赶到,但兵力依然有限,也就不到一千来人,抵达之后,也没有任何要开始攻城的迹象,反倒是开始安营扎寨。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终于有一队人马靠近城下,但显然不是来攻城。
来骑不过二十人上下,大部分骑兵手里都拿着盾牌,显然是防止城头守军弓箭射击。
城头上的箭手虽然弯弓拉弦,孟毅却也没有轻易下令射箭,等到那队人马来到城下,盾牌骑兵环城一圈,用盾牌构筑了保护屏障,而盾牌正中间的几人,孟毅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却发现都是熟人。
最显眼的便是一身甲胄的校尉许慎。
孟毅是游击将军,身份自然比许慎高,不过他知道这许慎乃是皇甫云昭的嫡系部将,从前甚至也在酒宴上一起饮过酒。
至于许慎旁边的人,他却也认识,其中一人竟赫然是东兰县令王岗。
王岗也是从辽东军走出去的人,虽然与孟毅没什么交情,但双方也是照过几次面,面上也很熟悉。
不等对方说话,孟毅倒是率先率先开口道:“许慎,你这个叛徒,还有脸跑来这里?大将军待你们恩重如山,你们不思报效,竟然投敌叛变,简直是无耻至极。”
许慎却不争辩,只是做了个手势,身后边有三人举起了长枪,枪尖之上,竟赫然各自有一颗首级被顶在上面。
首级血肉模糊,孟毅和守军自然不知是谁,但对方陡然亮出三颗首级,还是让城头一阵骚动。
但孟毅并非蠢人,隐隐猜到什么。
“三颗首级,分别是抚松县令、县丞和县尉。”许慎中气十足,高声道:“窦将军亲自斩下他们的首级。杀他们不只是因为他们冥顽不化。他们残杀了大将军派出的使者,这是一罪,二罪则是逆天而行,该有这样的结果。”
“对叛军有什么客气的。”孟毅自然也早知道姜图将龙锐军使者的首级悬挂在城头之事,“唤作本将,老子要将他们剁碎了喂狗。”
许慎大笑道:“孟毅,你的为人,辽东军上下有谁不知?嘴巴比胆子大,如果不是仗着你的父亲还立下一些功劳,你有什么资格领兵?不过是无能之辈而已。”
孟毅听得许慎当众奚落,显出怒色。
“孟将军,大家不必做口舌之争。”却听得许慎身旁的东兰县令王岗高声道:“今日前来,我是想告诉你和守城的弟兄们,都到了这步田地,实在没有必要继续负隅顽抗了。如今天下皆知,汪兴朝暗中勾结了渤海人,甚至欲图割据自立,叛逆之心昭然若揭。正因如此,圣人才派了秦大将军出关,名为练兵,实际上就是要为朝廷剪除逆寇。”
他也是军人出身,所以中气十足,声音很是响亮,虽然辽阳城坚固高大,但他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城头山许多将士也都是听的明白。
“胡说八道。”孟毅怒道:“王岗,你这狗东西竟敢背叛辽东军,等我抓到你,定要扒了你的皮。”
王岗摇摇头,笑道:“孟毅,你连城门都不敢走出来,有何资格在这里大言不惭?你抓不到我,可是我们却一定能抓到你。你现在如果开门认罪,大将军也许会向朝廷为你请求。你不是主犯,只要大将军说情,保住你和家人的性命肯定不成问题。可是如果你执迷不悟,要跟随汪兴朝一条道走到黑,不但你人头不保,连你的家人也要受你拖累。”
他仰着头,高声道:“弟兄们,汪兴朝是叛匪,你们追随他,只会害了你们自己。秦大将军和龙锐军不但所向披靡,行的也是平乱之事。辽西、营平二郡都已经归附大将军,辽东诸县也尽皆弃暗投明,现在辽阳只是一座孤城,你们继续守下去,只能为汪兴朝陪葬。大家……!”他尚未说完,城头却是一支利箭射出来。
这支利箭速度倒也不慢,直朝王岗射过来。
但早有骑兵用盾牌护住,“咄”的一声响,箭矢射在了盾牌上。
这一箭却正是孟毅射出。
他很清楚,王岗这些话虽然不可能真的说服守军投降,但煽动性实在太大,守军听到,肯定会影响军心士气。
敌人还没攻城,凭借一番言辞就让守军士气低落,孟毅自然是万万不能允许对方说下去。
他一箭没能射中王岗,也不犹豫,厉喝道:“放箭!”
一时间城头上箭矢纷纷射过来。
骑兵们却是以盾牌为墙,在乱箭中缓缓后撤,很快就脱离了守军的射程。
许慎倒是镇定自若,望着城头,嘴角带着不屑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