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客人执意，那就不要阻拦了。”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祝影才惊觉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很苍老的老和尚，和白白净净的小和尚比起来，他瘦得几乎脱了相。只有一层老树一般的皮包裹着骨架，宽大的袈裟披在上面，空荡荡的来回飘。

那深陷下去的眼窝着镶嵌着两个浑浊的灰白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站在她身后这样看了多久。

“你是这寺庙里的主持？”祝影勉强通过那脏污的袈裟辨认出了老人的身份，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这寺庙的香火常年不断，怎么也不会破落到这般地步，偏偏这老住持的身上又没有任何妖气。

要不是确定这是个活人，祝影早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就举剑劈过去了。

“正是老衲。施主似乎有许多疑惑，天色不早了，且随老衲移步到厢房吧。”老和尚脸上松松垮垮的褶皱老皮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块来。他和祝影说完此番话，又僵硬转头看向那边的小沙弥：

“明镜，把扫帚放回去，早点回房休息吧。”

那小沙弥就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从地上捡起扫帚跑开了。

“国师大人，请。”

跟着老和尚进了厢房，祝影才惊觉自己的易容法术失了效，胸前的那缕青丝重新变成了白发。

“它会破除一切迷障，任何幻化之术都会被勘破无处遁形…”老和尚在桌案前坐下，僵硬的骨骼摩擦声让人听着一阵牙酸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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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谁？”

祝影也不奇怪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只是抓住了最关键的那个字眼。正开口询问的时候，忽然感觉周遭的气温降下来了好几度。

“它开始活动了。坐过来吧，还有些时间，我为你说明一切。”老和尚颤抖着手给祝影倒了一杯冷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祝影也没再多言，上前坐下接过了茶杯。

“施主可知晓小庙供奉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如来佛祖和十八罗汉？”

老和尚摇了摇头，祝影的表情就精彩了几分，她压低了声音不敢置信地开口：

“难道是东洋欢喜佛？”

老和尚本来想点头的动作一顿，肉眼可见地抽了抽嘴角。

“什么欢喜佛…是一尊双面佛。”

“咳咳咳，您接着说。”祝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小庙初建之际，请了当时城中手艺最精巧的石雕工匠来，一猎户赠来一块石料，其形状酷似佛祖盘膝而坐，连口鼻都被纹路勾画出来。”

“那工匠一见石料就入了魔，七天不眠不休后，造出了半面罗刹鬼半面慈悲佛的怪物。”

“…这么明显的妖异，寺庙后来还真就将错就错供奉了它？”

“当局者迷…石像妖异，又岂是凡人能勘破的。此庙建于开国，来往众多香客，可有人看出异样来了？”

老和尚捧着冷茶喝了一口，兀自叹息出声：

“包括主持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蒙蔽了，将那石像迎上了供台。日日承受香火跪拜，它的能力不仅限于蛊惑人心，所图也不限于香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