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山的雨,细密而又绵长,就像情人的玉手,柔柔地在情郎身上游走,缠绵悱恻。
天气阴沉,雾蒙蒙的一片,令人心底升起一抹不安的情绪。
东胡宫外的走廊上,常威抬头望天,无限萧瑟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能出去,要是被永远囚禁在这里,那该怎么办啊!”
“啊湫——”
身后传来一道喷嚏声,以及宫门被打开的声音。
常威扭头看去,只见赵昊揉着鼻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他娘的,谁在骂我,害我老打喷嚏是不是你,常威.”
“没,没有,不是我.”
常威连连摆手。
就在这时,一直守候在宫外的嬴子阳部下,急忙冲了过来,行礼道:“公子,您不能离开东胡宫!”
“谁说我要离开东胡宫了,我出来透透气不可以吗?难不成,我父皇还想把我憋死在宫中?”
赵昊淡淡瞥了眼身前的嬴子阳部下,然后跨出宫门,走到长廊边遥望山中的雨幕。
嬴子阳部下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来到赵昊身后,紧紧看着他。
赵昊没有搭理他们,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风景倒是不错,就是多了几个跟屁虫,实在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啊!”
嬴子阳部下:“.”
“常威,搬一张桌子出来,咱要在这煮奶茶!”赵昊忽地转身,朝常威招了招手。
常威下意识看了眼嬴子阳部下,然后二话不说的回了宫门。
嬴子阳部下眉头紧皱,沉声道:“公子此举,是在为难我们?!”
“呵!”
赵昊呵了一声,不屑道;“对啊,就是在为难你们!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或者,让泾阳君来杀我,他敢吗?伱敢吗?”
“这”
嬴子阳部下脸色铁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时,常威已经提着桌子,拿着煮茶的茶壶、木炭,走了出来。
没过多久,赵昊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煮起了奶茶。
一时间,整个东胡宫走廊,茶香四溢。
“公子,今日这奶茶,比以往的都好喝,您是怎么做到的?”
常威喝了一口奶茶,由衷的赞叹道。
赵昊瞧着他,笑了笑:“奶茶的原材料都是一样的,火候也是差不多的,唯一不同的是,咱们喝的环境!”
“环境?”
“对,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比如你身处危境,吃什么都如同嚼蜡,比如你身处顺境,做什么都如鱼得水”
“原来如此!”
常威恍然点头,正当他准备继续喝奶茶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李斯带着嬴子阳,以及数名护卫,缓步朝这边走来,神情肃然。
“公子,李廷尉来了。”
常威连忙小声提醒赵昊。
赵昊“哦”了一声,并没有停下煮茶的动作,依旧闲情逸致的翻炒茶叶,等到茶叶微微发焦,再加入牛奶。
只听‘滋滋滋’的一阵轻响过后,李斯与嬴子阳等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老臣李斯,见过公子昊!”
李斯客套的率先一礼。
赵昊没有回礼,只是淡淡一笑:“常威,给李廷尉让个坐!”
“不必了!”
常威正准备起身给李斯让座,却被李斯直接拒绝了:“老夫公务繁忙,不便在此久留,现在”
“李廷尉集大权于一身,着实不易啊!”
还没等李斯的话说完,赵昊就满脸戏谑的抬头打断了他。
李斯微微一怔,旋即蹙眉道:“公子这话何意,老夫奉先帝遗诏领政,难道有不妥之处?”
“有没有不妥之处,李廷尉比本公子更清楚,今日山中小雨,天气寒冷,忽感那年在博士宫论政,也是下雨天,便在此处煮茶取暖,缅怀过去。李廷尉若跟本公子一样,是个念旧情的人,不妨坐下来喝杯茶,聊几句!”
话到这里,又抬头看向嬴子阳,淡淡道:“泾阳君就算了,这里没你的凳子!”
“你!”
嬴子阳勃然大怒,就要上前教训赵昊,李斯一把拦住了他,深深看了眼赵昊,旋即展颜一笑:“难得公子有这番雅兴,老夫岂有不陪公子的道理?”
说着,径自走到常威的凳子上,拂衣坐下。
“公子似乎知道老夫要来?”
李斯刚刚坐下,便看到桌上有个空杯子,不由疑惑的问了一句。
赵昊笑着摇了摇头,一边给李斯倒茶,一边高深莫测的道:“赵孝成王去世后,赵国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是春平君,但是,春平君不在当时的赵国,而是在秦国当质子;
这时候,郭开来到赵偃府中,赵偃刚好在与友人饮酒,奈何座席之间没有他的位置,郭开便言‘王相不和乎?’,赵偃陡然一惊,连忙驱散了友人,自此之后,赵偃每逢与友人饮酒,必留一空席!”
“这”
李斯微微一愣,他熟读六国史册,却从未听过这样一件密事。
如今听赵昊讲起,颇有一种被人指桑骂槐的感觉,难道在赵昊心中,自己跟那个郭开无异?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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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
竖子竟敢当面羞辱老夫!
“轰隆!”
就在李斯准备发火的下一刻,原本细雨绵绵的甘泉山,突然雷声大动,风起云涌。
似乎是条件反射,又似乎是心有余悸,还没等赵昊和李斯反应过来,嬴子阳就惊呼出声:“有刺客!有刺客!”
只见他的话音刚落,一大批身穿盔甲的禁军就从远处奔涌而来,将整个东胡宫长廊挤得水泄不通。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想象中的刺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的雷声。
“好了,都下去吧!”
李斯有些不悦的摆了摆手。
众将士纷纷看向嬴子阳。
嬴子阳一脸尴尬的扭头就走,独留李斯与几名护卫在长廊里陪赵昊。
目送嬴子阳离开,李斯缓了缓情绪,直奔主题道:
“公子,廷尉府对刺客运用炸药之事,心存怀疑,您是炸药的发明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故此,廷尉府经过慎重考量,给您定了个非所宜言罪,您可有疑虑?”
“本公子读书少,不知何谓非所宜言罪?”赵昊漠然道。
“非所宜言罪,按秦法来解释,属于大不敬之罪,言论之罪,但廷尉府定下此罪,并非公子真有此罪,而是告诫公子,谨言慎行!”
说着,李斯话锋一转,又接着道:“当然,此罪并不公示,只通知公子一人,公子可将功赎罪!”
“何谓将功赎罪?”赵昊依旧漠然追问。
李斯愤然道:“陛下在归国途中遇刺身亡,归国之后,又被刺客炸毁尸身,此等暴行,如何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哦,李廷尉的意思是让我调查刺客?”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