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的两界开始分离,万物躁动、颤抖。
霍尔特的心中涌现起了喜色,只要回到物质界,局面就会朝着他们一方倾倒,夜王在物质界内会受到誓约的影响,并且失去了以太界的庇护,物质界的阳光将成为致命的杀器。
最重要的是,魔鬼们受到物质界的限制,无法展现自身的力量,也就是说,无论傲慢与赛宗之间输赢如何,他们的战争始终只能留存在以太界内。
两个超越凡人能理解的存在,就这样被剔除在了战场之外,而剩下的就由凡人来决断了。
只是,霍尔特不明白,为何两界会在这时分离,是伯洛戈的力量?不,这不太可能,哪怕成为了荣光者,也无法这般轻易地影响以太界,那么是利维坦,还是说……秘源?
霍尔特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他能看到,幽蓝深邃的世界变得虚幻了起来,脚下的冰原也逐渐融化,露出了坚实的土地,广阔的世间迅速下坠,重新回归至物质界内,而那焦油撑起的千手千足,则不断地发出不甘的吼声。
傲慢试图阻止这一切,但回光返照的赛宗成功地拖住了他,此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界分离,重归现实。
厚重的阴云再一次浮现在众人眼前,犹如一个巨大的灰铁色穹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伴随着与物质界的重新接轨,永夜之地也再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在王城外沿,零零散散的不死者们与夜族们的拼杀仍在继续,血肉瘟疫不知道吞食了多少的生命,远处的大地已经完全泛起了血色。
以太界的战事进行时,物质界内的纷争也一刻未停,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伯洛戈越过了所有人,眼前的废墟熔化后又冷却在了一起,如同一团狰狞蠕动的嶙峋岩岭,以太涌动,冷却的熔融物们逐一碎裂、崩塌,仿佛有道无形之刃将它们逐一劈开,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出现在伯洛戈的脚下。
荣光者的伟力下,仿佛不再有任何事物能拦住伯洛戈的脚步。
这一刻他不由地想起多年前,一位朋友对他说过的话。
“群山让行,大海也将分出狭路。”
狭路延伸到了夜王脚下,如同一场邀约,进行这最后的决斗。
胸甲上的晶核微颤,炽热的焰火迅速燃起,它们缠绕着伯洛戈的甲胄,沿着怨咬的剑身蔓延,这一刻焰火没有肆无忌惮地燃烧,相反,伯洛戈完美地统驭起了它们,令那致命的热量紧贴着剑身,约束成一道炽热的火剑。
血民们用着仅存的意志,满怀期待地望向伯洛戈。
刹那间,黑暗暴涨,拔地而起的黑色浪潮汹涌而来,它们无边无际,如同张开的深渊。
伯洛戈面无表情地与黑暗对峙,几乎是自身以太接触到浪潮的瞬间,那弥漫的黑暗在他的眼中就发生了变化。
它们不再是绝对单纯的漆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那是以太流动的轨迹,是构筑成这庞大伟力的炼金矩阵的一角。
伯洛戈看清了它的微观结构,也从这以太的涌动间,找到了一个个薄弱的点。
身影扭曲成一道炽热的流火,极境之力的增幅下,每个人都听到了那嘹亮的尖啸声,短促的余音后,伯洛戈已穿过了黑潮,黑色的浪花崩溃翻涌,自火剑之下一分为二。
接连的鏖战下,无论是摄政王还是夜王,都已步入了枯竭之际,摄政王尝试对抗伯洛戈,可不等他有所行动,无形的斥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身体。
这种感觉与霍尔特的秘能·琥珀很像,但不同的是,琥珀是延迟速度,而这是绝对的力量,压制着己身。
“胜负已分了,不是吗?”
直至这一刻,摄政王依旧没有放弃他那固执的有些愚蠢的尊严,努力地保持平静,在脸上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意。
夜王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黑暗蠕动翻滚,暴虐的力量反复抽打着摄政王,他搞不懂摄政王为什么要背叛自己,更搞不懂,摄政王难道不怕死亡吗?
生存刻在生物的本能之中,如同最根本的灵魂一般,夜王不觉得自己的苟延残喘有什么错,他只是在遵循着生命的最基本逻辑罢了,同样,他也无法理解,无法理解那些甘愿奉献自身生命的人,他们这无疑是背叛了生命本身,背叛了自己。
难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自己更高贵的东西吗?
炽灼的热浪扑面而来,怨咬之上缠绕的熊熊火光,如同迫近的烈阳。
刹那间,遥远的回忆从夜王残存的心智中涌现,他模糊地想起了那千百年前的事,那血色般的夕阳,那是夜王最后一次直视烈阳,自那之后,他便在阴影里藏匿至今。
火剑从夜王的头顶扫过,并非斩中这片蠕动的黑暗。
夜王恍惚了一下,他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时刻,伯洛戈的火剑偏移了,难道他不想杀死自己吗?难道他也渴望着夜族之血,共筑那不死的帝国吗?
微弱的崩裂声打断了夜王的胡思乱想,只见在他们之后,始源塔那残破的塔身上,一道纤细的裂口自下而上贯穿了塔身,点点的火苗从缝隙里溢出,随后汹涌的大火撕裂了裂纹,喷涌而出。
“我并不是烈阳……”
伯洛戈无情地挥洒着以太,释放着那强权统驭之力。
“但如果你们需要,我便可以是烈阳。”
仿佛有地底熔岩从始源塔下爆裂喷发,源源不断的火光烧穿了始源塔的内部,从一道道裂隙里喷发宣泄,直到焰火彻底包裹住了这座高塔。
夜王驱使着黑暗,尝试逃离,但扑面而来的斧刃,裹挟着海量的以太,遏制住了湮灭之暗的吞食,并反过来切开了又一颗猩红的眼瞳。
“没错,就像魔鬼一样,你们需要什么,我便是什么。”
伯洛戈低吼着挥起燃烧的剑斧,无情地压制着夜王,如同锁链一般,将他牢牢地牵制在原地。
“你们需要火剑的天使,那么我便是火剑的天使!”
秘能·统界驭世。
滚滚火光爆裂至始源塔塔顶,撼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那一直隐藏在阴云之中的塔顶完全炸裂,破碎成燃烧的石块,火光汹涌澎湃,仿佛是燃烧至天穹的火炬,将整片阴云烧红。
伯洛戈的狂吼声回荡在轰鸣的爆响与燃烧中,无情地灼烧着黑暗,享受着夜王那凄厉的悲鸣。
海量的以太从阴云之上传来,隐隐的雷鸣中,一具残破的尸体从天而降,它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
层层的尘土下,赛维林的面容显现,猩红的眼神空洞地望向阴云之上,浓密的云层里,伏恩气喘吁吁地回看向大地。
虽然中间发生了许多曲折,但看样子行动还是按照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了,光灼的爆燃彻底烧尽了始源塔,也将塔顶的仪式一并摧毁,咆哮的火光在云层间翻滚,如同夕阳般,染成刺眼的血色。
伏恩的力量已经抵达了极限,这是个不错的时机,他再也不用维系这庞大的超凡灾难了,只要将它引爆就好,自此那孕育已久的风陨之歌彻底失去了荣光者的束缚,可怖的力量瞬息迸发。
广阔的阴云中,蓄势已久的风暴轰然崩溃,无数的乱流如同逃窜的蛇群,疾驰地冲向厚重的阴云,将它们切割的支离破碎,待那核心的以太被引爆,空灵的余音响彻天地。
阴云的溃散就像烟头烫穿薄薄的纸张,巨大的云层空洞就那么平滑地展开,和这厚厚的阴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可就在这突兀的空洞中,炽白的烈日高悬于天际之上,正午的阳光化作金色的大雨,洒进永夜之地。
霍尔特望着那熟悉的阳光,感受着那落在脸上的温暖,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博德立起斯科特,又搬来几块碎石,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遮阳掩体,小心翼翼地把奥莉薇亚与瑟雷放下。
梅丽莎高高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那明亮的白昼与蔚蓝的天际,还有那如金色般的阳光之雨,从未有过的温暖遍布她那消瘦苍白的身体上,瘦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热泪决堤,不能自已。
她看到了,她终于看到了,那温暖的、只存在于他人故事之中的白昼。
焰火再一次在永夜之地内燃起,这一次并非是光灼在燃烧,而是在阳光的洗礼下,大批大批的夜族自燃了起来,他们悲鸣奔走,试图寻找躲避的阴影,可等待他们的只有不死者们的狂笑,他们一剑斩碎了那些燃烧的躯壳,又或是将他们从阴影之下拽出,欣赏着夜族的垂死挣扎。
凄厉的哀嚎声从伯洛戈的眼前的黑暗里响彻,阳光的炙烤下,夜王的身体就像清水般,在烈阳下迅速蒸发,焦灼的恶臭气味中,还混着凝腥的血气。
黑暗肆意扭动,粗暴地钻入摄政王的体内,用血脉的威压强行控制着他,摄政王的动作逐渐扭曲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迈动着步伐,像是一个快要坏掉的傀儡。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烧出大片的灰白,可并未能立刻杀死摄政王,高贵的血统赋予给了他强大的再生能力,可即便是这样的再生,也无法在阳光下长期屹立。
摄政王本能地想要发动秘能逃离,只要躲藏进镜界之内,他便可以避开阳光,但当以太流过炼金矩阵时,强烈的以太互斥从摄政王的体内爆发,就像有一根根以太铸就的钢针刺入了他的炼金矩阵内,将他的秘能强行瘫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