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小心一点。”隋时安松开她,想了想,问,“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陈妙怕隋时安看出来,忙摇头,胡乱找了个借口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想起了爸妈。”
“别伤心,我陪着你。”
隋时安顿了顿,说。
陈妙低着头,应了一声好。她有些不敢抬头,害怕被看出她是在说谎。
陈家父母的墓地不远,就在附近的竹林里,走路过去,也就不到十分钟,所以两人很快便到了。
陈父是个孤儿,父母早亡,也没什么血缘特别亲近的亲戚,所以坟地附近很是冷清。
好在墓地被打扫的很干净整洁,而且是夫妻两人在一起,到底没那么孤独。
墓碑上印着陈家父母的照片。
是两人年轻时的模样,虽然打扮朴素,但也难掩两人的好相貌,男俊女美,很是相配。照片上,两人都笑着,模样鲜活,仿佛还活着一般。
陈妙跪了下来,怔怔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和照片,不自觉地唤了一声:“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话一出口,她怔住了。
那声爸爸妈妈,叫得实在太顺口了。不知为什么,对上照片上夫妻两人的眼睛,陈妙忽觉眼睛有点疼。
“不哭了,李老师和陈老师会难过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角脸上传来异样的触感,她才蓦然回过神来。耳畔传来了男人熟悉的声音。
眼睛胀痛,脸上湿润粘腻。
是隋时安拿着纸在给她擦眼泪。
陈妙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她竟然哭了。
可是为什么会哭?
明明……明明她不是原主。
但脸上的泪痕犹在,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碰到了一片湿润。心脏处又酸又涨,像是堵着一股气,难受极了。
怎么回事啊?
心口为什么这么疼?
她又为什么会哭?
陈妙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她仰着头,想要咽回泪水,可它们不如以往听话,这一次完全不听她的指挥,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爸爸妈妈……”
她无意识的叫着,每叫一声,心口就疼一下,眼眶就酸一分。
隋时安似乎被吓到了,跪在她旁边,难得手足无措。
“妙妙,乖……不哭了不哭了。”
可安慰没有用,反而让女孩的眼泪流的更凶。那温柔的声音让人心口更加酸涩。男人神色焦急,再无平时的气定神闲,满是慌张失措,最后下意识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不是没见过陈妙哭,但这一次又似乎不一样。
隋时安不知该怎么形容,在感情方面,他向来要比其他事迟钝一点,但这一刻,他敏锐的从女孩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悲伤。
那股情绪似乎也感染了他。
让隋时安失去了平常的理智,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温柔又用力的抱紧了流泪的女孩。
没有暧昧的遐思,唯有心疼和焦急。
什么追求指南,在这一瞬间,他全都忘记了。
“妙妙很乖,不过也很粘人,是个高需求宝宝,需要更多的关心和陪伴。但只要满足了她,她就会很乖巧,也很少哭……妙妙最喜欢喜欢被温柔的拍背和摸脑袋。每次她一哭,只要轻轻拍拍背、揉揉她的小脑袋,她就开心了……”
反倒是李老师曾经寄给他的信,里面的内容忽而冒了出来。
也幸好隋时安记忆好,即便过去了很多年,但他并没有忘记。他本能地跟着李老师所说来做。
拍拍背,揉揉脑袋……
陈妙不想哭,可她控制不了。她现在泪流满面的模样肯定很丑吧,想到此,陈妙抓紧了男人的衣裳,埋进了他的怀里,不想见人。
直到背上传来轻轻的拍拍,然后又是头上——温暖宽阔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力道很轻,很舒服。
啊这……
隋时安是把她当小孩子哄吗?
陈妙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但神奇的是,心里的惶恐、失落、悲伤……随着那一下一下的轻拍,当真慢慢平息了下去。
她的眼泪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
陈妙甚至还生了点困意。
“哎呀,妙妙和时安感情可真好啊哈哈哈!”直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声熟悉的调笑声,陈妙才蓦然反应过来。
大年三十,来拜祭先人的人家可不少。而村里不少人去世后都埋在竹林,陈家父母旁边虽然没有,但不少拜祭祖先的人都要从这里经过。
比如现在,正好有一家人过来,结果便瞧见了跪抱在一起的陈妙和隋时安。
幸好两人目前对外的关系是‘情侣’,所以得到的只是善意的调笑。
方才隋时安一心只顾着安慰怀里的人,而陈妙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周围,不想就被看了个正着。
那头除了叔叔阿姨,可还有小孩子呢!
此刻,大家正看着他们笑。
隋时安的身体僵了,陈妙的脸也红了——隋时安是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他这是不是在趁人之危?
而陈妙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大了,竟然莫名奇妙哭得这么凄惨,太丢脸了。
“……抱歉。”
男人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现在就……”放开你。
然而这三个字,却像是被堵在喉咙里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舍得。
“隋……时安,我脚麻了。”没等他说完,怀里的女孩忽然开口了,许是哭了许久,声音娇娇软软,比平常要轻,还多了一点微微的哑,又甜又酥。
她还靠在他胸膛上,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自然而然就喷洒在了胸口,蔓延到了光裸的脖颈。
隋时安的脖子瞬间红了。
尤其是时安两个字,落在耳里,更是如轻柔的羽毛在刮蹭,让他的耳尖也红透了。
女孩白皙柔嫩的手抓着他的衣裳轻攥着,仿佛也攥住了他的心脏。
“你背我好不好?”
他听见女孩小声问。
隋时安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软玉温香在怀,男人的本能让他根本不可能拒绝,更引导着他想到了很多更过分的事。
他告诫自己,不能多想,不能亵渎。
然而人的思想是很奇妙的,最重要的是,它往往不受控制,有自己的想法。
心跳又一次快得吓人。
他垂头对上了女孩清亮水润的眼睛,看见了她乌黑的睫毛上颤动的泪珠,眸色瞬间暗沉。
“哎哟,小情侣感情真的好,这是不舍得放开吧。”阿姨们又笑了一声,“妙妙,时安你们什么时候办好事啊?我们可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啦!”
“阿姨们等着吧,我们办酒肯定请你们!”陈妙到了隋时安的背上,一边大声回着阿姨们的调笑,一边小声对隋时安解释道,“隋老师,你不要误会,我那样说,只是为了应付阿姨们。”
“……嗯,我不会误会。”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然而,如果他的耳朵不这么红的话,那他的反应还是挺稳重,挺有说服力的。
方才突来的伤心似乎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了。
陈妙抱紧了男人的脖子,忽然又提起了相亲的事:“隋老师,你说我爸爸妈妈如果看到了我结婚了,是不是会很高兴?”
不等隋时安回答,陈妙继续说:“我们回去就看我哥发我的资料吧。对了,还有隋老师你之前给我的,都一起看吧。我相信你和我哥的眼光,这一次,我肯定能顺利脱单。”
话音落下,她清楚的感受到了男人瞬间的僵硬。
那一刻,隋时安第一次意识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所谓的冷静克制,全成了笑话。
*
京市。
隋家。
自从成市回来后,江钦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就连吃饭都没有出来,而是让人送来的。
这与他以往的性子完全不同。
他就根本不是一个能坐的住的人。
吴茗本来想跟进去陪着他,结果也被赶出来了。隋时宁最近忙着与江父离婚,一时也没有精力管。
直到大年三十这天,隋时宁好不容易抽出空闲回来,便被告知江钦一直没有出房间门。
家里的佣人们惧怕江钦发怒,不敢打扰,但隋时宁不会有这些顾虑,直接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一片黑暗。
窗帘被拉严,没开灯,外面的阳光也照不进来,带着一股沉重的压抑。
隋时宁皱了皱眉,直接开了灯。
江钦就坐在床上,脸色惨白,眼下青黑,目光有点涣散。直到灯光亮起,他才慢慢找眨了眨眼,看向门口。
“出来吃饭。”
隋时宁没有多说,只淡声道。
江钦没动,须臾,忽然问:“小舅回来了吗?”
闻言,隋时宁自然而然以为他还惦记着陈妙,眉心拧的更紧,冷声道:“对,他没有回来,现在正和陈妙一起过年。”
她觉得有必要让江钦明白什么是事实。
江钦的目光果然更黯淡了几分,但他没有如以往那样暴跳如雷,而是只轻轻说了一句:“她应该很开心吧。”
相比他,小舅比他好无数倍。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事实,只是无法接受罢了。他又怎么能轻易接受,自己不如其他人?接受他喜欢的人原来从未喜欢过他,甚至要别人在一起?
而那个别人,还是他的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