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摆摆手,道:“不着急。”
他在崔山民诧异的目光中和崔大可恐惧的目光中,钻进了卡车底下,拿着手电筒寻找起来。
崔大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躲在卡车下,他一定是想偷东西。
而卡车上正好有一样东西,比粮食更珍贵,那就是汽油。
偷汽油不像偷粮食那么简单,扛起来就走了,它需要工具。
昏黄的手电光滑过地面时,李卫东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轻轻的捏起来,顿时乐了。
天才,崔大可果然是个天才,竟然想到用猪尿泡来偷汽油。
在后世,偷油的人使用的是软胶管,把软胶管一头插入油箱里,深深的吸软胶管的另外一头。
油就会在虹吸原理的作用下,从油箱中沿着软胶管进入容器中。
可在这个年代,塑料的价格极其昂贵,软胶管更是难以获得。
崔大可便使用猪尿泡,制造了一根简易的软胶管。
看到李卫东捏着猪尿泡,崔大可的脸上顿时煞白起来。
他压抑住恐慌,坦然的笑了笑:“哎吆,猪尿泡啊,谁家的孩子这么糟践东西,把这么好的东西扔到了车底。”
李卫东把猪尿泡举到崔大可面前,笑道:“我说,这猪尿泡是你的,你承认吗?”
“啥?我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这么大人了,还玩猪尿泡!”崔大可连连否认。
“好,不承认是吧?”李卫东把猪尿泡递给公社书记崔山河,“书记同志,你闻一下,猪尿泡上有什么味道。”
崔山河嗅了嗅,眼睛猛然瞪大:“汽油味,一股浓浓的汽油味!”
李卫东又指了指崔大可:“再麻烦书记闻闻崔大可的嘴巴。”
这个请求看起来很荒谬,崔山河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没有拒绝。
他走到崔大可跟前,凑到嘴巴前闻了一下。
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汽油味,崔大可的嘴巴里有汽油味!”
他指着崔大可,大声吼:“你,你竟然敢偷汽油!”
崔大可欲哭无泪。
他被牛萌发现的时候,正在偷油,压根来不及销毁罪证。
就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纰漏,竟然被人家发现了,崔大可觉得太冤枉了。
他可是在14岁就能够独自偷一头牛,而且不被发现的人物。
竟然就这么栽了?
崔大可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卫东。
正常人谁会想到猪尿泡是偷油用的,这货难道未卜先知吗?
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找李卫东麻烦了,因为崔山河的大巴掌已经呼了过来。
“啪!”
崔大可被扇得眼冒金星,差点当场抽了过去。
“丢人!真丢人啊!咱们南台公社一直是优秀公社,竟然出了一个贼!”崔山河扯着嗓子嘶喊,“咱们老崔家,世代清白,怎么会出了这么个孬货。”
“我老崔这次算是辜负了轧钢厂领导的信任啊!”
崔大可竟然偷对口帮扶单位的油,这要是让轧钢厂知道了,说不定会取消帮扶关系。
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公社的社员们。
李卫东当然不准备把问题上纲上线,道:“崔书记,崔大可偷油,是他个人的问题,跟公社无关,也跟书记您无关。”
“并且,我想,崔大可胆大包天,敢于偷油,那么以前应该也干过不少坏事,对吧?”
触及到李卫东意味深长的目光,崔山河顿时明白了,这个司机是要整崔大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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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清楚两人有何恩怨,崔山河瞬间便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
“对,对,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原本该瞒着。今儿我要大义灭亲了。崔大可在几年前曾经偷过公社的牛,还经常把地里的红薯带回家!”
李卫东道:“没有证据,您一个人的话,恐怕也做不得数吧!”
崔山河愣住了。
听这话,司机同志是准备把问题扩大化,准备整死崔大可。
他不由把目光投向崔山民。
崔山民是崔大可的亲叔叔,也是崔大可的靠山。
在南台公社里,崔山民拥有一股庞大的势力。
他有八个儿子,十五个侄子,一般人压根不敢惹崔山民,就连崔山河也要退避三舍。
李卫东窥破他的担忧,小声道:“书记同志,你觉得,崔大可之所以敢偷油,背后是不是有人唆使呢!”
崔山河的眼睛亮了!
一个公社只能有一个声音,他早就想把崔山民赶下台,可惜尝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原因很简单,公社里的社员畏惧崔山民家壮劳力多,不愿意跟崔山民结仇,也没有人替崔山河撑腰,崔山河孤掌难鸣。
现在不一样了,李卫东虽然只是司机,却代表着轧钢厂。
如果能够查实崔山河,那崔山民也必然会被牵涉进去。
崔山河是个果断的人。
做出决定后,立刻拎起铁皮喇叭,大声吼道:
“李司机的话,想必大家伙都听到了,崔大可在咱们公社无恶不做,现在到了揭发他罪行的时候,希望大家能够放下心理包袱,畅所欲言。”
崔大可的叔叔崔山民,本来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救崔大可,听到崔山河的喊话,他立刻意识到不妙。
崔大可这些年干的事情,足够他吃枪子了,到时候崔大可肯定会把自个咬出来。
崔山民也连忙喊话,他没有铁皮喇叭,只能拢着手:“那个,崔书记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崔大可毕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咱们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家伙说是不是?”
“对,崔大可是自家人,偷了油该判几年,那是他活该,没必要整死吧!”
人群中,崔山民的儿子们和侄子们纷纷附和。
而那些社员们都沉默不言。
崔大可见此情形,瞬间又活了过来。
他只是偷油,并且还没有得逞,就算是被关起来,最多也就两三年。
到时候出了笆篱子,凭借他的本事,东山再起、鱼跃龙门,还不是手到擒来。
介时,他首先要报复的就是这个司机。
李卫东岂能让他如意,锐利目光在社员们的脸上挨个扫过:“崔大可今天能偷油,明天就能偷鸡,偷猪,甚至是偷人,南台公社的名声早晚会被他败坏,到时候我看啊,轧钢厂该重新考虑帮扶关系了。”
此言一出,公社内顿时响起一阵倒吸气声。
这些年,南台公社因为有了轧钢厂和机械厂的帮扶,日子才能比其他公社好过。
万一因为崔大可,丢了轧钢厂的帮扶,那就亏大了。
再说了,崔大可这些年确实没少干坏事,群众们都恨着他呢!
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他就是村庄里辈分最高的崔庆明。
“有人不想让别人说话,大家伙都害怕,我黄土半埋了,我不害怕。崔大可前面曾薅过村东头的红薯,我亲眼看到的。”
崔庆明的话就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爆竹似的,群众们纷纷上前揭发崔大可的罪行。
“前年,崔大可偷摘过公社的棉花。”
“我看到崔大可趴在王寡妇家的窗子前,往里面偷看。”
“崔大可偷摸二妮的屁股。”
“我看到了崔大可偷牛,他威胁我不能对外说,要不然就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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