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孤男寡男(1 / 2)

“你啊,就算肉身成圣,得道成仙,那也是永生孤独,身旁无人。”

萧玉书肆无忌惮的嘲讽声音随着两人进入阵法的那一刻逐渐消失,两道黑白相对的并肩身影一同消失在暗光缭绕的层层禁制里,被遮挡了一大半,外面的人仰头看去只能勉强看清两人在其中还是挺立的身形,

因为时望轩跟萧玉书是自愿进去的,所以省了令狐司用幻境之术禁锢的功夫,两人就这么站在阵法里,目前安然无恙。

见两人真的被令狐司要挟走近了那个据说一旦启动就会被碾碎血肉的凶恶阵法,青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不顾身旁染白阻拦,转头朝令狐司怒道:“若是要时家血亲,我也一样,你非要为难一个小辈做什么?莫非就这么喜欢以大欺小!”

令狐司被时望轩跟萧玉书俩人联合起来嘲讽了一波,本来大事将成的好心情就被浇了一半,自然没了多少跟将死之人扯闲话的和颜悦色。

而眼下被青云当众怒吼,他的脸色阴了些,斜眼看着旁边这些年把宗主之位坐的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道:“为什么为难他,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这个当叔叔的,应该是最清楚的一个吧。”

青云不听反冷眼道:“你非要赶尽杀绝才好吗!”

“当然,”令狐司抬眼瞧了下头顶的太阳,似乎在估摸时间,随后回过头来甚是得意道:“在我眼里,他自己身死道消还不够,连种也不得善终才好。”

“青云,你应该谢谢我,托我的福,你还能下去跟他团聚。”令狐司说完后,瞥见了青云愈发阴沉的脸色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继而又轻笑几声道:“啊,我忘了,下面好像还有你不想见的人。”

“那倒是我的疏忽了。”令狐司故作惊讶和抱歉道:“真是抱歉,不想见你也得见。”

“……”

青云死死瞪着他,眼神头一次迸发深浓杀机,但随后他又一字一顿、绷着沉色道:“你不会得逞。”

此刻这话说出口跟临死之前最后的嘴硬挣扎没什么区别,

令狐司轻蔑道:“少在那儿嘴硬。”

“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吧。”

令狐司说完,沉思了片刻,随后啧声感叹道:“要是他还在,或许我真不会得逞,可惜……”

他突然大声嘲笑道:“可惜他死了,天底下没人再有他那么聪明了。”

令狐司笑的越是得意,越是猖狂,青云眼中怒火越是盛重,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其碎骨碾肉。

“有时候我真的奇怪,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为什么他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天资如此出众,而你却平平无奇、一无是处。”

“家主之位你那老子看不上你、不给你,宗主之位你也是捡了他的漏,可你捡了便捡了,却当的不如个长老威武。”

令狐司细数完,似是思索又似是讥嘲道:“你这是何苦呢?”

“是非要捡他不要的吗?”

被他这么不加遮掩的一顿嘲讽,还是当着这么多人面,青云的脸色已经沉的不能再沉,难看至极,偏偏又顾忌什么,不能发作,满腔恼怒已经积攒到顶峰,在额角挤出几道青筋,双拳骨节攥的嘎嘎作响。

生怕青云冲动,染白不动声色的撞了他一下,示意其冷静为先。

这边的沈长空就不明白了,道:“令狐司,你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连小辈都不放过。”

“这么多年了,时峥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沈长空的嗓门尤为嘹亮,这句话一出,宛若石子入静湖,顿时引起了周围人质的一片低声议论。

时峥……

“谁啊?”

众人之中,那些年纪尚轻的小辈在紧张等待死亡来临时猝不及防听见这么多接踵而来的瓜早就大脑紊乱思绪震撼,还没来得及消化前边的,就又被从天阙门门主嘴里蹦出的陌生字眼给吸引注意。

这个名字太陌生,从未听说过,以至于这些小辈纷纷起了好奇,躲在长辈身后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起来。

他们岁数不大,出生的时候早是这此人辉煌闻名之后的夕阳落幕,也从未听门内长辈提起,自然不知道。

可在场长辈有哪一个没有经历过年少轻狂?

几十年前的事情仿若隔世之久却又像发生在仅一夜之隔的昨天那般相近,

不提便是遗忘,

提起便是回忆,

许多长者都还曾记得那年大比上“一剑斩雷霆,踏飒如流星”的少年英杰,

从四周年长修士脸上为之一震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们仍是对此人印象极深,即便是岁月更迭也从未忘却。

其他不相干的人都能记得这般牢,令狐司更是刻骨铭心,对此人是刻进骨头里的恨。

因此面对沈长空的质问,令狐司一改方才胜券在握的从容,神情有了一瞬的狰狞:“招惹?”

“你说他哪里招惹我了?”

似乎是回想起那些阴暗令人憎恨的过去,令狐司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似怒似笑逐渐狰狞为一种没来由的暴戾,只见咬牙切齿道:“我本可以不这么针对,本可以放过他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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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甘心,凭什么那些年我比不过他,我儿子比不过他儿子!”

令狐司恶笑道:“你们也是厉害啊,真会藏啊,一个个绞尽脑汁把那家伙的种藏在玄天宗里,把他弄得跟最下贱普通的杂役弟子一般,平庸不起眼。”

“是觉得这样我就发现不了了吗?”

“真是做梦!”他仰天大笑,笑的嘲讽至极,“那可是时峥的种!他一辈子风光跌宕,他儿子怎么可能真一辈子碌碌无为,凡俗到死!”

“真好,若不是这个小杂种在秘境里把那个没用的东西打了一顿,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令狐司来回踱了两步,又是摇头,又是仰首,又是笑,又是怒,好像气疯了,但又好像得意极了。

他喃喃道:“不过也好,也好,幸好我发现的早。”

“要不然,兴许数年之后,我还要被这小杂种压一头!”

沈长空被令狐司这般疯言疯语给震惊到,皱眉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旁人优秀?见不得旁人出众吗?”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人如此心胸狭隘!亏我们曾经还与你以朋友相待!”

“那是你们眼瞎!”岂料令狐司蓦地转身,指着沈长空用尽浑身力气嘶吼道:“是你们自己识人不清!”

“我从来没说过想同你们一起处事,什么嘻笑玩闹,什么课后说笑,那都是你们自以为的寻乐!”

“我本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极好,好极了!你们非要吵闹,扰了我的清静!”

“令狐寻就是因为同你们在一起久了,不务正业才会懈怠修行,养成了这般烦人的性子!”

柳如兰反驳道:“烦人?老娘告诉你,从来没人上赶着惹脸贴你的冷屁股!”

“若不是你弟弟一直跑我们这里缠来求去,就以你之前整天冷着脸的性子,谁愿意叫上你。”

“令狐寻平日是不正干了些,是愚笨不成大器了些,是话多了些,可是所有人都能嫌弃他烦,唯独你不能!”

“要不是为了你,他何至于整天一边在我们这里挨骂一边还笑嘻嘻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带着你一起、一起......”

柳如兰似乎被气坏了,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红了眼眶。

末了,吸气好几下的她几乎是从喉咙里爆出一句话:“令狐司,你就是个畜生!你活该一辈子独行,无亲无故,无人傍身!”

“爱人你不配有,亲人你也不配!”

“闭嘴!”此言一出,令狐司竟勃然大怒,一掌拍碎了手边的石桌,碎石四处迸溅中,他双眸猩红道:“谁稀罕这种累赘物件?”

“孤山之巅,本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他缓了口气,维持着最后的沉静,又露出了方才胜券在握的笑容:“算了,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马上就要死了,在人世上多几句口舌又能怎样,说就说吧。”

还真有人有这个胆子在这时候开口,

和煦沉声道:“你还是没说时峥哪里招惹你了,又是哪里让你记恨了这么多年,莫非真是因为他厉害?”

闻言,

令狐司双眸突然睁大,刚冷静下来的淡定脸色再次皲裂,里面尽是淬骨恨意。

时峥这两个字好像有什么魔力,每次从旁人口中说出口,落到令狐司耳里都会让他产生剧烈的应激反应。

他怒道:“什么他厉害?那是我恶心他!“

“从小到大,他没有一刻不让我恶心!没有一瞬不让我厌恶!”

令狐司兴许是觉得这群人真的没有明日可过了,所以把过去那些陈年往事说出来也不算什么事,因此他道:“你们知道‘时峥’这两个字,我曾经听了多少遍吗?”

只见他脸色忽然变了变,一副给人讲故事的诱导提问:“我幼时独住的院舍一共三万八千多块红砖,屋上黑瓦一万三千多片。”

“是不是很多?”令狐司道,“但加在一起都不如‘时峥’这两个字在我耳边来的繁多。”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他整个人又开始烦躁的走来走去,自顾自念叨:“多的我那时还没见过他本人,就将他的种种事迹烂熟于心。”

“什么幼时饱读诗书沉稳出众,什么灵根卓越剑术造诣极高,什么胆识远超旁人年纪轻轻便跟着族中长辈平定魔修作乱之事......真是太多了!”

令狐司背着手,仰头对着刺眼的太阳,神情狠戾:“人人都拿他做榜样,人人都望子成他,我也就奇了怪了,世上怎么会有人幼年之际便如此出众,成熟稳重的完全不符合常理。”

“老天是怎么造出这样厉害的人,让其霸占所有风光?”

这或许是令狐司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想不明白在自己还在幼时努力练字背书时时峥居然能把那些晦涩难懂的诗词倒背如流,更是写得一手好字。

他也想不明白同样的岁数,时峥三门六计全部知晓,处事竟如长者般老练可靠,事事都能做到出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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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家中父母总要拿自己跟这么个奇人相互比较,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跟其岁数相仿吗?

令狐司想不明白,即便是时峥死了他也想不明白。

唯有一点,

他自己心知肚明,

那就是时峥这人不死,自己还会被他压一辈子。

“一直以来,无论我做什么事,那老东西一直看不到,只看得到远在另一处家门里别人儿子的出彩。”

“书我背了,他说我不如时峥学的快;灵根我测了,他说我资质不如时峥的优秀;剑我也练了,哪怕是同族之中无人能及,他也还是说我不如时峥剑术高绝。”

“好像天底下所有光风雯月的事物都应该是时峥的,世间一切都必须要围着他转。”这是令狐司过去在被时峥的光芒笼罩之下,郁郁得出的结论。

就好像话本子里注定要仰望主人公一辈子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