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同渊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出汗后,沾染煤灰的脸,也不搭理俞翊,走到锅炉前,围绕着锅炉、以及气缸转动……
哎!
许久,突然叹了口气。
指着锅炉和气缸,说道:“这么多年了,咱们这边,拆解燕华最原始的蒸汽机,仿造这种最原始的蒸汽机都不过关。”
“气缸密封使用的橡胶就不说了,锅炉铸造过程中的沙眼问题,依旧解决不了……”
……
“更别说,燕华海军战船上,使用的那种小型分布式锅炉了,不肯向燕华低头,自己又没有决心、恒心、毅力去花功夫钻研,长此以往发展下去,真是一步慢,步步慢,别说迎头追赶,再过些年,恐怕连人家燕华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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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翊脸色变了变。
“技术装备落后,兵源素质,训练落后,还敢扑向南边……”
“父亲慎言!”俞翊终于忍不住,忙提醒,挥了挥手,赶走家丁,小声道:“父亲,我们是臣子,有些话不能说,你总得为咱们家,老老少少这么多口考虑吧?”
哼!
俞同渊气哼一声,“我还是水师统制,我麾下那么多兄弟,很多人从陛下起义时,就追随我,一直到现在,我也得替他们考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打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去送死……”
……
“我就是要说,就是要让别人听到!”
俞同渊声音越来越高。
俞翊脸苍白,身子都有些颤抖。
可却不敢忤逆。
“罢了罢了!”
许久后,俞同渊突然泄气,拍打着蒸汽机的轮子,看向俞翊,“这些年,为父压着伱,不让你进入军中,看着你弟弟在王爷海军中,心里不是滋味对吧……”
这些年。
为了俞家。
他一直压着长子。
让长子在家里读书,考功名。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家族子弟,再走军旅之路。
毕竟,俞家不能父子、兄弟,同时在大明、燕华两个政权军中,都占据显赫地位。
原本,他打算,等自己站完最后一班,争取为大明水师发展,再贡献点力量,彻底退下来。
俞家就彻底淡出军界。
长子读书考功名。
即便考功名不行,但只要通过读书,增加能力。
凭着他留下的侯爵爵位,走文官一途,也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为水师发展站最后一班这个心愿,随着太子把他罢免,不管有多少苦涩和无奈,也算是终结了。
俞翊笑笑,开朗道:“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孩儿,孩儿从小愚钝,没有军事天赋,孩儿也不喜欢打打杀杀……”
俞同渊苦涩笑笑。
俞翊看着俞同渊,鼓足勇气,“父亲,孩儿不想读书考功名了。”
“不考就不考吧。”俞同渊感觉亏欠长子,摆手道:“反正,只要你有本事,有能力,凭借着咱们家这个与国同戚的传家爵位,没有功名傍身,也能为官……”
“孩儿也不想为官!”
俞翊一句话,令俞同渊不由皱眉,“不想当官,你想做什么?”
混吃等死?
败坏俞家家风吗?
说实话。
俞家的财富,只要不是生出一个混账,十辈子都吃不完喝不完。
且不说开国后,陛下的封赏。
在打天下期间,战争中得到的浮财,就是寻常百姓家,活千年都赚不到的。
他们这些开国将领,家家都如此。
只是人心贪婪。
哪怕是拥有寻常人家,千年都赚不到的财富。
开国后,武勋集团中,很多人都还与陛下讨价还价,要权捞钱。
当然,他没有如此。
俞翊小声道:“其实……其实孩儿这些年,表面上读圣贤书,背地里,一直在偷偷看一些杂书,近些年,主要看燕华总结的那些机械技术类书籍……”
俞翊看俞同渊没有生气,胆子也大了不少,越发镇定,“孩儿想效仿燕王燕京,用咱们家的钱,开办一个研究技术的机构,请一些大匠师傅,还可以和太孙妃的工厂进行合作……”
……
俞同渊仔细打量着长子。
想确定,长子到底是不是真喜欢这件事。
虽然在中原。
工匠依旧卑贱。
技术依旧是文官、士绅口中,上不了台面的杂学。
可他这个经常和燕华海军接触的人,不会这么认为。
何况,就连周王这些年,都一门心思,在封地,招揽人才,研究植物。
培育出的紫花苜蓿,还被蒙汉示范区引进了呢!
前些年,周潮为首救援队来明,帮助朝廷治理蝗灾时,向陛下提出,愿意为朝廷委培懂生物的人才时。
周王还把自己麾下,跟他一起搞研究的十几个年轻人,顺势送到燕京学习。
朝廷派往燕京,让燕京委培的人员回来。
周王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
据说,要跟着周潮的研究团队,深入学习。
长子若是真喜欢,他是支持的。
朝廷这边,官方下辖的研究机构,充斥着各种官僚作风。
这些年,除了耗资巨大,成果几乎没有。
至于私人?
除了太孙妃名下工厂的研究团队,还没有私人搞这种研究。
大明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长子如果真喜欢,愿意在研究之事上,真正埋头苦干,他是支持的。
俞家的底蕴,也能持续源源不断的提供钱粮支持。
“你真想……”
“越嶲侯,太子召见……”就在此时,尖锐急促的声音传来。
俞同渊转头,就见管家带着一小太监,匆匆而来。
小太监脸色苍白,走路脚步都慌乱无章……
俞同渊不由微微皱眉。
小太监不等靠近,就惊恐急促道:“越嶲侯!燕华海军出现在宁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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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同渊脸色大变。
身子猛地晃动,眼睛一黑,差点跌倒。
推开眼疾手快,扶住他的俞翊,“快!快带我去见太子!”
……
朝堂震动。
很快,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了。
“听说王爷的海军舰队,三天前就出现在宁波府海面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傻啊,太子命令水师南下,可现在王爷的海军舰队出现在宁波府,朝廷的水师呢?”
“不会是全军覆灭了吧?”
“王爷的海军,不会是长驱直入,要攻打金陵吧!”
“这叫什么事!太子干嘛要处处针对王爷啊!现在好了,把王爷惹毛了吧!”
“快点去买粮食,俺看,打!最好王爷打回来,王爷坐皇位!”
“嘘!不想活了!”
……
一时间,金陵大乱,人心惶惶。
本来就对朱标派遣水师南下找麻烦不解、不认同的金陵百姓,在恐慌之下,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抱怨。
……
与此同时。
松江口。
嘟嘟嘟……
数十艘蒸汽动力船,拉响汽笛。
在松江口海面上,浩浩荡荡,组成编队排开。
吕珍站在旗舰舰首,举着望远镜,看着水师大营内,慌乱无措的景象。
哎!
叹了口气。
“真不知,这位明太子到底要干什么,非得逼得,手足相残,他才高兴?”
从松江口水师大营慌乱无措的景象,他看得出来。
大明水师的兄弟,没有做好战争准备,也不想打。
叶开放下望远镜,小声道:“部长,三天前,咱们在宁波府海面上,故意露面,会不会让太子产生误判?以为咱们已经把大明水师覆灭了……”
叶开说话时,看着吕珍。
他实在不懂,大伯明明也不想擦枪走火,不想打。
为何三天前,故意在宁波府露面。
要知道,一旦让太子认为,大明水师已经覆灭,产生误判。
接下来,进入内陆水道,将十分危险。
沿途的岸防炮台,极有可能开炮。
战争风险,随着在宁波府露面,却没有通传,大明水师情况,而成倍的增加。
吕珍放下望远镜,扭头看着叶开,以及其他将领,笑道:“太子不是对咱们王爷极限施压吗?这回,我也要对太子极限施压。”
话罢,吕珍便挥手,喝令:“进入内陆水道!”
嘟嘟嘟……
长短不一的汽笛联络声响起。
旗舰率先破开水面,冒着滚滚黑烟,逆流冲入内陆水道。
数十艘蒸汽动力船只,浩浩荡荡跟在后面。
吕珍双手抓着冰冷护栏,站在舰首。
不理会叶开为首,一群年轻海军将领迷惑不解,询问的眼神。
他为何要向太子极限施压?
其实很简单。
就是试探太子,到底有多大决心,正面与燕华开战。
这对以后太子登基,如何与太子打交道,以及这将成为往后,进行军事判断的基础。
同时,只有极限施压,才能让太子明白,一旦逼急燕华的后果!
他老了。
终究要退的。
未来是叶开这些年轻人的。
这个问题,他可以提点,但需要他们自己去琢磨。
手把手,全部喂给年轻人的东西,培养不出人才,培养的是庸才!
当然,此举一定会增加战争的风险性。
不过,他认为值得。
朱皇帝活着时,不做这件事,难道真等朱皇帝驾崩后再做?
那时,风险就没有了管控!
其实,这也是王爷,‘立足战争、针锋相对’的真正目的。
至于擦枪走火,打一打,现在也没事。
无非,就是闹大了,太子变成一个跛脚储君,将来无法继承皇位嘛!
不是还有太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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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