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父皇、母后、大哥。”
朱元璋等人乘坐朱棣赠送的新式马车抵达后,朱棣一群皇子忙行礼参拜。
“免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走到朱棣面前,抓住朱棣的手,在众人注视下,往国子监内走去。
众人看着,眼神中流露出似能理解的神色。
有人欣慰。
有人略带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尤其是一群后宫嫔妃,眼底酸溜溜之色一闪而逝,看看跟随朱标迅速走在朱元璋、朱棣父子后面,自己的儿子。
心中的酸楚就更浓了。
小声议论。
“陛下对老四可真好。”
“可不,现在咱们太子爷,恐怕都没老四在陛下心中的分量重了,更别说咱们儿子了。”
……
徐妙云、太子妃常氏以及其他儿媳,陪着马秀英,听到后面传来的若隐若现议论声。
马秀英扭头看了看徐妙云,见徐妙云平静自若,满意笑笑,握住徐妙云的手,轻轻拍了拍。
徐妙云扭头,看到马秀英、常氏、观音奴等人含笑点头,笑笑……
父皇对四郎表现出的喜爱,有人嫉妒,可也有人理解。
并不是所有人都只看到眼前的一幕。
而没想到,四郎这么多年做了多少事。
自从洪武九年出宫,十六年了,过年这种喜庆团圆的日子,没有机会和父皇母后团圆。
时隔十六年。
但凡有一颗公允之心,就不能不明白,父皇为人父母那种心情。
……
朱元璋、朱棣父子走在最前面。
和后面有段距离。
朱元璋声音不高也不低,说道:“你们这部新编梁祝,可就差指着爹的面,骂爹了……”
朱棣顿时哭笑不得,扭头看着朱元璋发牢骚。
“父皇,我们即便骂,骂的也是东晋,和咱们大明有什么关系?”
老头子摆明了这是故意表达很受伤害,很委屈。
没想到,老了老了,老头子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朱元璋唇角笑意一闪而逝,余光看了看朱棣,询问:“这段时间,你在咱们大明各处观察,你的人民经济、精英经济论述写完了吗?”
朱棣点头,“快了,等写完后,孩儿第一时间呈送父皇把关。”
哼!
朱元璋微哼一声。
他能把什么关。
这些年,天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他还得学习呢。
……
父子二人低声议论着,往国子监里面走去。
远远,便看到,等待的人群,人头攒动站着。
朱棣看到等候圣驾的人群时。
来观看的权贵、读书人也看到了朱棣。
当看到朱元璋抓着朱棣的手,走在最前面,纷纷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胡惟庸、吕本、齐泰、黄子澄等人凑在一起,藏在人群中。
黄子澄盯着朱元璋父子二人,小声道:“这分量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胡惟庸扭头看了眼黄子澄,转头,盯着朱棣、朱元璋,也不知心里想什么,唇角含笑轻声道:“也能理解,毕竟,燕王十六年没有回宫过年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他今天是第一次来看这部新编梁祝。
同时,想看看,读书人的具体反应。
“拜见陛下!”
参拜声响起时,胡惟庸回神,忙随大流跪倒参拜。
朱元璋站在参拜的众人前,挥手道:“今天是年节,就不讲究那些虚礼了,咱是来与伱们,一起观看舞台剧的,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谢恩后起身。
让开一条通道。
朱元璋带着皇室众人来到最前面,摆好的一排排凳子上坐下。
等后面众人全都落座后。
所有人都盯着,前面用红色帷幕遮挡的舞台。
‘祝母会如何责骂打击梁山伯。’、‘哼,我作为一个有闺女的母亲,要是一个穷小子,敢惦记我家闺女,我非把这个没点自知之明的穷小子,羞辱的跳河!’
诸如之类小声议论,从后面传来。
朱棣一家坐在朱元璋、马秀英附近。
朱棣就坐在朱元璋身边。
朱元璋低声问:“今天演什么,是不是就像后面那些女人议论,祝母狠狠羞辱梁山伯?”
朱棣轻轻扭头,往后面看了眼,低语笑问:“父皇,其实你和母后的经历也和梁山伯、祝英台差不多吧?当初母后的身份可不低,出身书香门第,虽说,我外公他们走得早,可母后义父郭帅,那可是响当当的义军首领,父皇当时还是个大头兵,说起来,连梁山伯都不如吧?父皇当初遇到什么阻碍?”
朱棣满脸八卦。
马秀英坐在朱元璋另一侧,听到了朱棣八卦他们,含笑瞪了眼。
朱元璋更是瞪着眼,低语笑骂:“你爹可比梁山伯厉害,当初你娘就看中你爹我了!得咱不嫁!郭大帅也没反对,知晓你娘对咱得心意后,就同意了。”
……
“伯母,我为什么就不能和英台在一起?”
就当一群人,一边低声议论,一边悄悄看着朱元璋、朱棣父子低声笑谈时,红色巨幅帷幕后面,突然传出不甘、愤懑、哀求、对这个世道,有太多太多无法理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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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瞬间聚精会神,紧盯红色幕布。
巨幅红幕布缓缓升起。
两个人缓缓出现。
一个中年女子,一个年轻读书人,都穿着东晋时期的衣服。
梁山伯满脸倔强憔悴,刚刚受刑,唇角苍白干裂,一双明亮的眼睛,蓄满泪水,却没有流出来,紧盯着祝英台母亲。
祝英台母亲脸上微微不忍一闪而逝。
一群磕着瓜子的权贵女眷们,看到祝母脸上的不忍,嗑瓜子的动作停下。
纷纷露出不满之色。
“刚才祝母脸上那表情是不忍对吧?”
“不会是要成全梁山伯这个穷小子吧?”
“不会吧,为了一个大欢喜结局,改为成全梁山伯、祝英台,这也太俗套了吧?”
“要这样,我再也不来看了,太让人失望了!这不是虎头蛇尾嘛!”
……
就在台下众人,因为祝母一个不忍表情议论纷纷时。
台上,祝母神色瞬间冷硬,“你以为,愤怒就能改变,你跟英台的命运!”
祝母愤怒的声音响起时,整个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你以为很不满,胡人就能忍让南边的汉人!”
“要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错了时代!”
“生在这个我们汉室没落的时代!”
“生在这个人人都这么虚伪迂腐势利的环境!”
“要怨就怨你们想法太多!年少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
“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
……
“伯母,如果我们有千千万万呢!”
梁山伯的声音响起:“如果谁都不做,这迂腐虚伪势利永远不会消失,我汉室江山,永远无法重现昔日荣耀!”
“伯母成全我们,或许,就会影响很多人……”
……
台上的剧情,还在继续演绎。
可台下的众生相,却各有不同。
女人们看的更加津津有味。
方孝孺为首,练子宁、盛庸、铁铉一群支持革新的年轻官员,却努力握紧拳头,压抑着激动。
胡惟庸、吕本对视,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胡惟庸下意识扭头,看向坐在后面的国子监青年读书人……
一群青年读书人,满脸感同身受之余,若有所思。
注意力已经不在舞台上了。
除了少数人,还被剧情吸引,继续观看。
很多人底下了头,似在思考,似在琢磨。
有人抬头,眼中有几分明悟,又有很多迷茫。
胡惟庸脸微微泛白,用只附近少数人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这股妖风邪气,一定会卷起一股龙卷风,若不遏制,一定会摧毁一切的!”
这群青年读书人,有几分明悟,又有很多迷茫,太正常了。
任何一种启蒙都是如此。
但他可以预见,若是任由这般发展下去。
这股妖风邪气,一定会让天下的青年读书人,‘觉醒异端’!
一旦形成一股暴风。
他们竭力想要维护的一切。
都会被这股暴风所摧毁!
……
朱元璋扭头把后面众生相全都看在眼里,转头,微不可察点头,低语:“你们让祝母一个女人,说出这段振聋发聩的话,这个安排很巧妙啊……”
古代,决定一个女子婚姻大事的。
绝不是女子的母亲。
按照现实,梁山伯即便是请求,也不该求祝母,而是祝父。
可老四他们新编的梁祝,偏偏安排求祝母。
让这番振聋发聩的话,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
朱元璋看了眼朱棣,笑问:“给咱说说,在这部戏剧表现形式上,这样安排,潜移默化的目的。”
朱棣看向朱元璋,暗自佩服的不得了。
老头子不愧是有史以来,唯一的布衣皇帝。
这洞察力,真没的说。
朱棣收敛乱七八糟的感慨思绪,解释道:“一个被人们认为,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说出这样一番话,而男人们却说不出来,这种表现形式,冲击力更强,也更能凸显、讽刺东晋时期那种迂腐氛围……”
……
“另外,我们东番,因为经济发展需要,必需女子参与到民间生产的很多方面,但是,对于这种女性更多参与到生产中这个情况,有人能接受,但也有不少人反对,发牢骚,甚至用强硬手段阻止,导致的家庭矛盾,民间社会磕磕绊绊,我们需要潜移默化的影响所有人,所以,安排祝母说出这番振聋发聩的话。”
“这种民间内部矛盾,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很不好处理,官方直接插手处理的话,又容易把矛盾转移到,百姓和官府之间,我们有的县府,就因为丈夫用强硬方式,阻止妻子参与到经济生产中,发生了家庭打斗,做妻子的,去敲鼓鸣冤,把丈夫给告了,县府官员按照燕藩律法,判了丈夫一个月刑期,这位妻子转头就不答应了,说人家就是夫妻两吵架,官府凭什么叛这么重,搞得我们官府这边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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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燕藩挺多的。
女性对家庭经济贡献作用提高了,受了委屈,也更加理直气壮。
敢于告官。
可一旦按照律法判了。
女人们转过头来就开始埋怨官府,甚至叫上整个村子的妇女,去县府一哭二闹。
反正,这些女人都知道,只要一个村子的女人都去了,县官也不敢像大明的县官那般,责罚她们。
“根据现实遇到的问题,最终我们想到了用戏剧的办法,潜移默化,对一些民间内部矛盾,进行引导、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