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朱棣统帅六十五万兵马。
其中更有将近四十万牧民青壮南下,以及陕西布政使司三百六十八人被血洗的消息,传往金陵时。
捕鱼儿海,原北元王城。
沐英统帅数万精锐骑兵驻守。
整个王城,在沐英的管理下,井然有序运行。
生活在王城内的普通蒙古百姓,也渐渐安定下来。
城头。
沐英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千户。
身边将领纷纷求情。
“西平侯,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对啊,他就是喝醉了,所以才没有付钱,钱我们也已经替他付了。”
“至于他睡了的那个女子,让他带回去,娶回家就算了。”
“西平侯,这一战咱们死了太多老兄弟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咱们可是胜利者!”
……
沐英冷眼看着求情的将领。
余光瞥视,跪着,冷汗涔涔的千户。
说实话,此战损失了这么多老兄弟,他也想给这个老兄弟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而且,千户这种级别的将领。
即便在大明,虽然多。
可真正善战能打仗的也并非一抓一大把。
这名千户,恰恰是一名十分悍勇,且讲义气的将领。
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其求情。
可……
“燕王离开时,对你们的告诫,这才多久,是不是觉得燕王不在了,就不需要遵守!脑子里绷着的弦可以松,裤腰带也可以松!”
沐英瞪视诸将,指着城下进进出出的牧民,怒斥道:“知道我们控制北元王城,为何能这么快安定北元王城吗?”
“以为这些见惯生死的牧民怕你们!”
“这些牧民是敬重燕王的威严!”
“对我们入城后,秋毫无犯的纪律产生了信心!信任!”
……
今天他不杀这名千户。
明天、后天……
就会有更多人的腰带松懈!
难道要等激起城内民怨,引发动荡,影响太子治疗养伤时在处理?
以前他领兵,还真不在意大胜后,将士们手脚不干净这些事情。
毕竟,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胜利者就拥有对失败者的支配权。
直到此番目睹老四在草原上的一系列行为。
该杀时,老四是毫不手软,据悉,在西线北上和林,战争进行时,老四手段凶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可一旦到了战后。
西线偏师一路就会被老四派出陆军第一镇进行严厉约束。
几位藩王麾下,都有人因为犯了老四的规矩,被直接执行军纪。
看看现在。
老四的事迹传遍草原。
整个草原都十分敬佩推崇老四,老四一声令下,就集结了数百个大小部落。
青壮牧民兵四十万!
总人口接近百万,赶着牛羊,带着帐篷跟着老四南下!
这种胜利者之威。
他从未见过。
朝廷若是还不改变。
若是继续延续老一套,此战,即便打赢北元,彻底灭了北元小朝廷。
北元方面敬重的也只有老四。
而没有大明!
“去,带着他,去他祸害的那家牧民家里,当着人家的面,给我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传缴告诉城内所有人,我们大明是煌煌之师!”
嗒嗒嗒……
急促脚步声响起。
沐英的亲兵满脸激动跑来,远远大喊:“侯爷,侯爷,太子爷醒了,太子爷醒了!”
诸将听闻,顿时面露激动。
“太子爷醒了!太好了!”
“西平侯咱们先去看太子爷吧!”
……
沐英也顾不上其他,忙转身往王庭走去。
……
来到朱标养伤的寝宫,就见朱标脸苍白,虚弱靠坐在床头。
“拜见太子爷!”
“不必拘礼……”
朱标虚弱声响起,询问了一下战况,勉励将领几句,就把诸将支走了。
屋内只剩沐英,以及双腿截肢,被人抬来的吕本。
朱标看着吕本的双腿,“没事吧?”
“臣谢太子爷关心,臣没事,太子爷没事,咱们大明才无恙!”吕本顿时哽咽,低头,捏着袖子抹眼泪。
他这两条腿失去的不可惜!
左右都是一把老骨头。
能换来太子爷的可怜,乃至一点愧疚,千值万值!
朱标虚弱点点头,看向沐英,“老四呢?怎么不见老四和蓝玉他们?”
沐英微微愣怔,急思转念琢磨,该怎么向朱标汇报。
“太子爷,燕王把四镇新军将领赶回朝,率领六十五万大军,正在南下,或许已经到了长城沿线。”吕本迫不及待说道。
沐英余光瞥视吕本,顿时皱眉。
朱标更是眉头紧皱,却没看吕本,紧盯沐英,询问:“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吕本说的话。
沐英和吕本两人。
他更想从沐英口中知晓,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英已经十分后悔,刚才被吕本抢先了,自然不可能让吕本去添油加醋,挑拨离间,“太子,你重伤昏迷的消息传回朝中,据太医带来的消息,金陵城内,一群官员、士绅、读书人对妙云小妹母子喊打喊杀,甚至都在朱府府门,使用了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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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脸色瞬变,“他们怎敢……咳咳……”
怒而开口,情绪激动,顿时连连咳嗽。
沐英忙停下来,去搀扶朱标。
朱标平缓情绪后,抬手,制止沐英帮忙。
那群人为何在他昏迷期间,难为妙云、雍鸣他们,他很清楚。
无非就是担心他出事,父皇把老四立为储君。
“老四听闻消息后,生气之下,就集结兵马南下……”
老四此举用意,他明白,兵威恫吓那些蠢蠢欲动、盲动者。
询问中,朱标话音突然止顿,拧眉反问:“六十五万兵马?咱们出塞北征总计兵力也才五十万,老四从哪儿变出六十五万兵马?”
沐英暗暗苦笑,如实回答道:“此番跟随老四南下的,除了朝廷的二十五万兵马,剩下的四十万,都是老四征召北元降军,以及部落牧民兵,跟随老四南下的部落就有数百个,总人数更是超过百万,牛羊、帐篷无数……”
吕本见朱标震惊一闪而逝,瞥了眼沐英,‘沐英竟敢隐藏最关键的信息!’
随即,补充道:“太子爷,燕王并非听闻金陵的消息后,才把四镇新军将领赶回朝,也并不是这个时候,才领兵南下,打垮北元当晚,燕王就在为领兵南下做准备,两天后,就开始南下……”
朱标微微皱眉,沉默……
沐英捏了捏拳头,恨不得一刀宰了吕本。
哼!
吕本余光瞥视沐英,目睹朱标沉默,得意暗哼。
时间顺序不对。
朱四郎所作所为,就不合理!
朱四郎仅凭预测金陵可能发生的事态,就敢做出夺兵权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脑后生反骨,桀骜不驯已经表露无疑!
许久后,朱标回神,看向沐英,吩咐道:“沐英大哥,马上派人南下向老四,向朝廷报讯,我已经醒来的消息,让老四不要做糊涂事情!”
沐英看了眼吕本,不想此时离开。
可这个消息,的确应该尽快报于朝廷。
有助于平息金陵局势。
只要妙云母子不出事。
老四就不会冲动。
“是!”话罢,转身匆匆离开。
交代好一切,等他折返后,发现吕本已经不在了,微微松了口气。
朱标把药碗递给御医,微微摆手,遣退御医后,指了指床边的凳子。
等沐英坐下,询问:“听说,孤体内还留着一颗弹丸?”
话中,小心抬手,指了指胸口。
见沐英点头,询问:“老四军中郎中,最擅长取卡在骨头中的弹丸,老四抵达后,没有让陆军第一镇的郎中帮孤治疗?”
咯噔!
沐英心脏咯噔一下,略微沉吟,委婉道:“太子,当时老四已经预测到金陵可能发生之事,不敢让陆军第一镇郎中插手也情有可原,而且,太子当时的伤口已经处于愈合中,再次进行外科术,对太子元气损害太大,更不利于太子和邪寒作斗争……”
“这些孤都知道。”朱标苦笑摇摇头,“孤只是伤感,老四没有任何表示,终究和孤疏远了……”
沐英瞬间沉默。
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能怨老四吗?
即便他支持的是太子,也无法对老四的选择,指摘、埋怨什么。
而且,他有预感。
此番,或许是老四最后一次回大明了!
不,下一次再回大明,一定是陛下,或者娘娘百年之时。
此间,再不会回大明了。
……
金陵。
喊打喊杀,经过数日的低潮后。
一大批人紧急联络,再次反弹演变为高潮。
读书人撒小纸片的行为愈发热烈。
甚至有读书人集结起来,冲到朱紫巷朱府外面,大喊‘燕藩滚出大明,大明不欢迎燕藩’之类的口号。
百姓议论纷纷。
“燕王真的要造反?”
“不可能!俺不信王爷会造反,王爷搞乡土村社,搞雇工身股制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大明变好?造反打仗,大明已经取得的成就,就会打烂……”
“对,俺也不信!俺就是穷、俺就是不识字,可俺又不是傻!”
……
“听说,这几天又有读书人去冲击燕王的朱府了!”
“可不嘛,这段时间,就连土桥村粮油铺子都关门了,金陵城的粮食价格,短短一个月,涨了一成!”
“咱们绝不能让燕王妃和世子在金陵城出事,不然,燕王真的会对咱们大明寒心的,到时候,恐怕再也不管大明的事情了!”
“可不,像这样,换俺,俺也心寒!伱说,这次若是没有燕王救援,恐怕就是一场大败,哪有现在酣畅淋漓的大胜!”
“走走走,咱们去燕王府看看,咱们做不了什么,和那些读书人反驳几句,人家就一口一个愚民,更甚者,还要摆出秀才老爷的架子,压咱们,可咱们能用行动,表明对燕王的支持!”
……
百姓议论中,有人开始行动。
……
朱府。
“大丫,这是刚刚一群百姓送来的,俺替你和四郎使劲儿拒绝了,可这些百姓,丢下东西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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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院内凉亭。
八叔指着地上的一小筐鸡蛋,几匹粗布……
满脸无奈。
徐达抱着金豆子坐在旁边,笑道:“收下吧,等你们走后,阿爹以你们的名义,在金陵城开一个敬善院,扶助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回报金陵百姓,在这个困难时期,对你们的支持……”
这次,妙云母子能在这种凶险波涛中,始终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金陵百姓功劳很大!
之前,他们没有被蛊惑。
现在,又纷纷来朱府外看望,表明态度。
别看百姓无权无钱。
可这种态度。
对于百官、读书人、士绅、商贾的震慑作用十分大!
“当然,这些东西你们也不要食用,阿爹不是怀疑百姓别有用心,只是百姓送来的这些东西,太容易让人动手脚了,你们母子若是因此出点事情,很多本来关心你们的百姓,不但被人当枪使,还要遭殃。”
徐妙云含笑点点头,看向八叔。
金陵局势不稳。
她把世显打发回去了。
在府门爆炸的第二天傍晚,世显就带着八叔等人赶来了。
一直守在王府。
“八叔,这次闹得这么大,我们走了,那些人计划落空,怨恨无处发泄,极有可能针对乡亲们……”
去岁回来。
他们回村,就和乡亲们说了此事。
不过,原来没想过土桥村这么快就跟着他们离开。
局势发展到现在,乡亲们不跟着他们走,已经不行了。
“我和四郎已经给咱们土桥村,在东番选好了一块地,临海、有河流经过,有一片适合开垦的沃野,村子里也有一座山,虽然不如咱们土桥村,可也差不多,咱们在东番重新建一个土桥村吧。”
当初建设鸡笼屿时。
四郎就罕见利用自己的权力。
留下了一块地。
距港口不远。
自然条件很好。
可农耕,可从事商贸。
“成!”八叔乐呵呵道:“反正,咱们土桥村本来就是安置村,没什么不舍的……”
要说有什么不舍。
恐怕就是土桥村发展起来的家业吧。
新盖的房子、碾米作坊、酿酒作坊、饲养场、粮仓……
这些都是乡亲们,一点点奋斗来的。
不过没关系。
大家伙儿能在土桥村奋斗出这样一片家业。
现在家家户户本钱更足。
去东番还怕不能重头再来?
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
而且,往后离孩子们也近。
八叔说着,略微犹豫,“大丫,咱们村的建起的各种家当,还有咱们村开设的雇工身股制商行,俺们原本商量了,等离开时,要是太孙和咱们采绿成了一对,就当做采绿的嫁妆,送给太孙,可现在……”
徐妙云微微诧异。
没想到,乡亲们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取舍。
土桥村的雇工身股制商号,遍布金陵,并且在整个直隶开始蔓延。
好好经营下去,未来可不可小觑!
这样一份产业。
乡亲们没想过出售。
而是送给采绿和雄英。
这里面有感情。
也有乡亲们的智慧!
出售的确能换一大笔财富。
可当做采绿的嫁妆,送给雄英,产生的这份联系,比金钱价值更重!
不得不说,这些年,乡亲们的眼光见识,真的不可同日而语了。
徐妙云收敛思绪,笑笑,说道:“采绿要留在皇后娘娘身边,这回不能跟咱们走了,这样吧,咱们土桥村的商号就交给采绿打理吧,至于土桥村的土地,就交给朝廷进行处置,八叔,你说怎么样?”
“成,这个安排好!”
八叔话音刚落,徐府的管家脸色苍白,小跑着,匆匆而来,气喘吁吁道:“老爷、大小姐刚刚宫内传出消息,咱们小姐和姑爷的学生被陕西布政使孟公麟抓了,姑爷派出骑兵标周标统,带兵冲到西安……”
“整个布政使司,连带陕西大族族长、及读书人,三百六十八人尽数被姑爷杀了!”
“小人来时,已经有大批读书人,激动往洪武门方向而去,还有些读书人,往朱紫巷这边赶来……”
三百六十八人!
徐达脸色变变。
扭头,见自家大丫头,竟然毫不紧张,反而露出笑容。
不由苦笑。
“你还笑得出来!”徐达没好气苦笑,“布政使是从二品!四郎说杀就给杀了!”
‘我们家四郎,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杀几个该死之人,有什么大不了。’
徐妙云腹语,同时说道:“阿爹,四郎杀得都是该死之人。”
徐达无奈。
夫唱妇随的让人有些无奈。
起身,把金豆子塞给徐妙云,叮嘱道:“你们就待在府里……”
他得去宫内,看看情况。
……
“严惩杀人凶手!”
“请陛下,严惩杀人凶手!”
“西安血案,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
徐达一路骑马匆匆赶到皇城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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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视所及。
洪武门外,一群读书人聚集,义愤填膺大声呼喊。
徐达靠近,读书人看到后,瞬间转身,一拥而上,把徐达团团围在中间。
“魏国公,朱四郎是你女婿!”
“他在西安造出如此丧心病狂,天理难容的血案,是不是该杀!”
“魏国公入宫,是要维护自己的女婿吗?”
……
“让开!”
值守洪武门的禁军冲过来,护着徐达通过洪武门。
进入洪武门后,徐达脸瞬间变黑。
这些混账东西,竟然还敢闹事。
四郎连从二品布政使都敢杀,难道不敢杀他们?
徐达一路压抑着愤怒,来到御书房外。
御书房外台阶下的阔地,已经跪满了朝臣,一个个如同死了爹娘,大声哭喊疾呼。
“陛下,燕王无法无天,善杀朝廷命官,把臣等当什么了?”
“陛下若不惩处燕王,会寒了天下百官人心!”
……
这群官员,倒是比读书人聪明,见到徐达,也没敢找徐达麻烦。
徐达径直来到紧闭的御书房门外,抱拳大声道:“臣徐达,求见陛下!”
“进!”
声音传出。
徐达推门而入。
汤和、刘伯温、李善长以及六部尚书已经在里面了。
“稀客啊!”
朱元璋瞧着徐达,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混账!
自从回来后,许是替老四生气,竟然一直没有入宫!
徐达讪笑,作揖行礼。
“行了,坐下来听听。”朱元璋瞪了眼,摆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