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四郎提出,绕到三峡口后面迅猛奔袭。
这一仗,不好打啊。
“谭统制,现在就打,不等四哥抵达三峡口背面吗?”
朱桂不解询问,打断徐达思绪。
徐达无奈摇头。
这些皇子们没有领兵经验,从女婿这句话中,就暴露无遗。
谭渊笑着解释:“代王,首先,咱们得吸引对面元军的注意力,如果咱们来到三峡口,却不进攻,对面难免怀疑,若是对方谨慎,派出骑兵,万一发现王爷奔袭的踪迹,王爷就十分凶险,我们不光要打,还要真打,猛打,迫使对方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关注我们这边……”
……
“最后,此战也刚好让各位王爷的藩王卫,轮流打几场,你们也都或多或少,按照王爷最初的兵法操典,在军中配置了大量火铳,武器配置的不同,新战术的运用,都需要实战来熟悉……”
……
代王不但是王爷的兄弟。
还是王爷的连襟呢。
这些皇子,虽然领兵经验欠缺了点。
可大明掌握兵权的将领中。
恐怕,也只有这些皇子,对王爷没有抵触。
他不介意多教一点,给王爷、东番结一份善缘。
何况,此番王爷领偏师,除了吸引北元兵力。
还有教导诸皇子的目的。
这样的实战机会,当然要利用起来。
等谭渊话落。
徐达转向朱橚等人,“丘福大辽河卫作为总预备,各卫骑兵全都集结起来,由丘福统帅,协同陆军第一镇,去东边防守北元骑兵可能的突袭。”
“其他各藩王卫步军,每一卫进攻两个时辰,以周王为主,你们商量着攻打,我、谭渊为你们参谋!”
……
朱橚、朱梓、朱桂等人顿时精神一震。
都明白,徐达这是锻炼他们。
“是!”
众人齐声领命后,就开始行动。
很快,丘福率领大辽河卫、陆军第一镇第二协、骑兵标,以及各藩王卫骑兵,在三峡口东边列阵而立。
民夫开始搭建大营。
藩王卫在三峡口西边,正对阴山集合。
大战一触即发。
朱橚的藩王卫率先进攻。
朱橚为了感受更加清晰,直接跟随进攻的一个千户兵马,发起进攻。
整个阴山南山麓。
一整天都喊杀声不绝。
当晚。
山脚五里外大营。
帅帐内。
朱橚兄弟等人,围在数张桌子,拼凑起来的长条桌旁,垂头丧气。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
有人脸被划伤。
朱橚更是手臂缠着白布,挂在脖子上。
临近天黑。
兄弟们集中藩王卫中,最能打的精锐,又众兄弟亲自带队,整整一万五千人。
把进攻的正宽面拉宽到极致。
这么做,是因为,白天的轮番进攻,他们已经摸清楚,守阴山的只有一万北元步军。
正宽面拉宽,就是想摊薄对方兵力。
而他们,有一万五千人。
在几个点上,集中兵力。
试图通过这种方式。
一口气,冲到山顶。
占据三四个点,然后趁着夜色,扩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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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确起到一些效果。
冲到了山腰三分之二处。
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朱橚碰上了马哈木。
胳膊被马哈木砍伤同时,还在撤退时,被雪滑倒,狼狈滚落,把受伤的胳膊给弄骨折了。
“其实,诸位王爷,今天打的已经很不错了。”
丘福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谭渊也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这群养尊处优的皇子,这么勇。
而且还能想出,拉宽正宽面,摊薄北元兵力,凭借进攻兵力一万五千人的优势,在某几路,集中优势兵力,试图突破。
虽然,是在他和魏国公引导下,想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也很难得了。
不是谁都有王爷那等敏锐的领兵天赋。
朱橚兄弟等人,抬头看着丘福、谭渊,想看看,这些家伙,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所以才安慰他们。
朱桂没有看出异样,小声询问:“我们真的打的可圈可点?你们没有为了安慰我们,故意说好听话吧,要是说好听话,你们演的也太像了……”
徐达被气笑,瞪视而去。
朱桂忙缩头。
这可是他泰山!
他是皇子。
可如果他在泰山面前不老实。
都不用父皇。
四哥就得教训他!
徐达没理会这个不着调的女婿。
他这个女婿,怎么说呢。
资质中平,喜欢玩闹。
没野心。
也没脾气。
将来,如果有一天朝廷削藩,或者打压藩王。
其他皇子或许敢反抗。
他这女婿绝不敢。
属于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
这样其实也好。
妙音丫头嫁给朱桂,至少平安有保障。
即便太子将来,因为四郎的缘故,容不下四郎这个连襟加兄弟。
朱桂不反抗。
性命至少无忧。
他可以十分肯定。
太子将来若削藩。
肯定先从朱桂开始。
原因很简单。
代王朱桂是四郎的连襟。
只这一条,太子就可以利用朝中敌视四郎的人,对朱桂的藩王地位,发起猛烈攻讦。
徐达收敛这些埋藏在心底,对未来的忧虑,笑道:“谭渊、丘福说的不错,临近傍晚这一战,你们打的可圈可点,今天进步十分明显,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想一想,此战中,你们感受到的困难。”
朱橚看向徐达几人,“三叔,今晚我们真的差点就攻上去了,可当时对面元军突然加劲儿猛冲,他们把预留的少量兵力,突然投入,从上面猛冲下来,我们就站不稳脚跟了,阵线就开始坍塌,然后无论怎么努力,地形原因,都坚持不住!”
大军刚抵达时。
阴山的山坡虽然陡峭。
可他观摩觉得,逆势向上奔冲也不难。
真正交战后。
才真正感受到,对方从山坡冲下来,站的比他们稍微高一点,产生的优势有多大。
“对,三叔,我也有这种感觉。”
“要是当时,我们能坚持住,哪怕后退一些,守住,打成僵持战,全军也可以慢慢缓一口气,然后慢慢反扑,可元军少量增援一个猛冲,整个阵线稳不住后,越往后退,越稳不住!”
……
诸皇子纷纷开口。
大家的感觉都一样。
在元军少量增援投入后,猛冲猛打扑下来,根本稳不住!
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丘福、谭渊相视一笑。
丘福引导道:“诸位王爷,你们遇到的困难就是稳不住,诸位王爷可以想一想,用什么办法,能提供短暂喘息机会,让你们稳住!”
朱橚几人皱眉,相互对视。
然后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片刻后。
朱橚把兄弟们的想法总结道:“三叔,我们是这样想的,明天,继续轮番进攻,等临近天黑时,今天各卫集中起来的精锐,按照今天的战术,再发起猛攻,等我们攻上去的时候,派遣数千兄弟,带着事先制作好的木板,冲上半山腰,在树与树之间,迅速修建一些,可以容纳十几人的掩体,如此,我们败退下来,分出一部分兵力,藏身其中,就能挡住猛冲扑下来的元兵,这些掩体牵制部分元兵,或许可以为我们喘口气,争取时间……”
徐达、谭渊、丘福几人相互对视。
满意点头。
谭渊笑道:“你们这个想法很好,不过也不要太保守,只想着掩体内的兄弟,牵制部分元军,帮你们减轻压力,喘口气。”
“你们可以引着元军冲下掩体,然后掩体内的兄弟,别管被他们牵制的元军,冲出掩体,杀出一条通道后,直接撵着率先冲下来的元军,往下冲,形成火力倒打……”
火力倒打?
朱橚等人喃呢着。
脑海中描绘着谭渊描述的景象。
一个掩体十个将士。
在半山腰,造一百个掩体。
当撵着己方溃兵冲下山腰的元军,正在继续进攻时,己方一千精锐,冲杀出来,从高处往下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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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人,或许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今天傍晚最后一波进攻。
马哈木只投入了五百增援。
就把他们的阵线给彻底动摇了!
徐达看了眼谭渊,以及陆军第一镇将领。
从这些将领,很平静的神色。
他就能判断,火力倒打这种战术,肯定不是谭渊临时提出。
陆军第一镇肯定早有钻研琢磨。
不接触不知道。
越接触。
才能越发发现,陆军第一镇的战争思维,十分灵活,十分超前。
钻研琢磨方向,远超朝廷这边。
朝廷这边,经验丰富的将领很多。
但战争思维,还停留在以前。
……
徐达感慨时。
朱橚等人越琢磨,眼睛越发明亮。
朱橚猛地起身,“三叔,明天最后一波进攻,我们就按照这个法子来,把谭渊的倒打火力也用上,或许,这一战,不靠四哥,我们就能把阴山上的元军吃了!”
徐达含笑点头,“可以。”
得到徐达首肯后。
朱橚带着兄弟们就去安排。
一群兄弟走出帅帐,就开始激动议论。
“五哥,咱们今晚把各自麾下,最能打的精锐挑出来,这一千人,必须是绝对的精锐!”
“五哥,大哥肯定想不到,咱们会有这么出色的表现吧?”
“老八,咱们明天这一战打好了,大哥都得震惊!”
“二哥、三哥肯定要羡慕咱们了,这回跟着四哥偏师一路,四哥那种不要命的奔袭就不说了,光是今天学到的,明天要运用的,都是以前朝廷军队都不曾使用的,火力倒打!我敢肯定,这肯定是四哥提出来的!”
……
当夜。
张北城。
主力四十万大军,汤和、蓝玉、沐英统帅十五万前锋已经出发。
朱标暂时还留在张北临时帅府。
书房。
胡惟庸陪着朱标下棋。
朱标边下,边随意询问:“你的商行,搞雇工身股制如何?”
胡惟庸心中窃喜,落子后,含蓄说道:“太子,臣当初对雇工身股制也颇为抵触,毕竟,拿出三成,乃至四五成的股本给一些花费稠佣雇佣的雇工,任何一个商人,心里都憋屈难受……”
他能挣钱。
那是他的本事!
凭什么要分给那些无能的弱者!
他能雇佣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已经是恩赐了!
当然,这话不能和太子说。
至于将来,搞垮雇工身股制的法子,他都琢磨出来了。
即便朝廷全面搞雇工身股制,也不怕!
他可以把雇员和商行进行切割。
雇工转移到牙行,牙行搞雇工身股制。
牙行派遣雇工替他的商行做事。
他和牙行有合作关系。
他和牙行雇工身股制的派遣雇工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就能把最大利益,留在他手中。
他把这种法子,称为派遣制!
等太子登基后。
他就撺掇福建这样搞!
毁掉朱四郎的心血!
促使,朱四郎对大明产生愤怒!
当然朱皇帝一朝,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
朱标认真听着,眼皮微抬,看了眼胡惟庸,“方希直等人劝说孤,小范围扶持皇商搞雇工身股制,以避免阻力太大,反扑太大,以皇商雇工身股制的方式,把雇工身股之风,引入大明内陆,你认为这个法子如何?”
‘法子当然是好法子,可任何事,终究都要看做事,执行的人。’
胡惟庸腹语着,笑道:“臣支持这个法子,太子,朝廷这边即便慢,也要有序的释放一些态度,给百姓希望……”
愚民就是牲口。
要在他们的脑袋前面,挂上一根萝卜。
给不给他们吃,要看情况。
但绝不能让牲口没有希望。
当然,他这种百姓就是牲口论,也不能对太子说。
无论这位太子怎么变。
和朱四郎的兄弟情,如何发展。
其肯定无法接受他这套,百姓就是牲口的论调。
想要在这位身边得到重用。
这些不符合这位太子的想法,就绝不能表露。
……
朱标一边落子,一边点头。
片刻后,落子笑道:“你输了!”
“太子运筹帷幄,臣不及!”
朱标笑笑。
他知道,胡惟庸放水了。
这种马屁没必要戳穿。
君臣相宜。
这中间,总需要有些润滑的东西。
起身,走到窗前。
吱呀!
推开窗户。
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整个人瞬间清明。
默默复盘着。
今晚试探胡惟庸,胡惟庸说的话。
胡惟庸跟着来到身后。
看着朱标背影,‘这也是个不好糊弄的啊!朱皇帝一个泥腿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竟然还出了朱四郎那样一个妖孽!’
其实,他的野心很大。
他不光想利用倒燕联盟扶持朱允炆。
若倒燕联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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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权柄,都有机会,品尝九五至尊的滋味。
可这种想法,他不敢有。
首先太子朱标就不是一个愚蠢昏聩之人。
其次,朱四郎!
朱四郎不死。
只要他敢窃据神器。
朱四郎的新军、海军必然会铺天盖地涌向中原!
以朱四郎在中原的影响力。
他胡家,必定要九族皆亡!
即便朱四郎彼时已经死了。
可只要朱四郎一脉的势力还存在。
朱雍鸣都可以竖起这杆旗帜!
凭借朱四郎的影响力,反攻中原!
中原百姓念朱四郎的好。
就会赢粮影从朱雍鸣!
不得不说。
朱皇帝,一个泥腿子出身,能力着实厉害!
朱四郎这一脉出海,建立基业。
只要朱四郎这一脉不反大明。
中原朱家皇族的皇位,任何野心家都不敢窃据神器!
这就是朱皇帝的算计!
某刻。
朱标突然开口,“你说,老四能打下三峡口吗?皇弟们和孤一样,都从未领过兵,他们不会拖老四的后腿吧?”
‘太子是希望败呢,还是担心败?’
胡惟庸琢磨着。
应该是担心败。
担心周王等藩王表现不好。
毕竟,此番北征的胜负,直接关系太子的威望。
太子纵容常茂,在军中压朱四郎的声望。
但也绝不希望,因为周王等人拖朱四郎后腿,导致偏师战败,无法吸引北元主力。
朝廷主力,想打到捕鱼儿海就更加困难了。
胡惟庸一时间有些犹豫,“太子,臣对诸皇子了解不多,无法为太子提供建议。”
太子带着主力没有动身。
如今看来,应该是在等三峡口的消息。
担心周王等人不行!
给朱四郎拖后腿!
朱标拍了拍窗沿,默默叹了口气,“那就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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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