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楚喊出劈枪式瞬间,第一营将士迅速收到信号,所有将士,抿唇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
这是约定好的。
没办法,大家只是昨天下午,紧急加练了半天。
需要足够多的时间,进行准备。
孙元楚更是紧张。
他们第一营被安排在最前面,就是第一营整体素质都比较均衡,没有太拔尖的,也没有太差的。
这种时候,往往最合适。
只要第一营兄弟们做到了。
陆军第一镇全军的紧张氛围就打破了。
后面的兄弟们会更轻松些。
可第一营的压力很大!
他的压力尤其更大!
谁能想到,昔日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如今竟然在如此重要,光宗耀祖的场合,承担如此重要的责任!
统制、协统、标统、军中其他兄弟们,一致推选他率领第一营将士走在最前面。
王爷批准。
这是对他的信任!
昔日百般瞧不上他的父亲,也跟着抵达金陵,或许此刻就在某处看着。
还有金陵百姓。
城楼上的陛下……
他绝不能给王爷丢脸!
孙元楚越想,压力越发沉重。
十一月天气。
额头竟然冒汗。
脑子也渐渐一片空白,只剩下几个命令。
“向右……看!”
啪!
孙元楚声音异样亢奋响起时,第一营将近七百名将士,刹那向右看齐,迅速找准前后左右队形。
确保队列更加整齐。
“立铳!”
“持铳礼!”
“劈铳!”
啪啪啪……
孙元楚分解的动作命令连串响起时,将士们条件反射立铳,双手持铳,立举,行持铳礼。
然后劈铳!
一个流程动作,一气呵成。
一时间只能听到,动作执行时的整齐声。
第一营将士,步点‘嗒嗒’作响,森白雪亮的铳剑,直抵前排袍泽脑后,相隔只有一寸。
一片森白在阳光映照中晃动。
附近观看百姓吓得瞬间闭眼。
就在此时,第一营将士的雄壮声响起。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
“向右……看!”
“向右……看!”
……
“立铳!”
“立铳!”
……
“持铳礼!”
“持铳礼!”
……
有了第一营的突破,一个个营进入洪武大道时,命令声接二连三响起。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
一万三千人的铿锵声,伴随一万三千人踩出的‘嗒嗒’步点声,响彻整个洪武大道,直冲云霄。
所有人鸦雀无声,瞪大眼看着……
明晃晃剑阵,直抵前边袍泽、将领。
这是东番陆军,上至朱棣,下至每一个将领,加入东番陆军后,对袍泽的共同承诺。
“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
朱棣等人身后,是将士们举着的一片片铳剑。
“临阵,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每一个前队后面,都有一排排铳剑林立。
这就是东番陆军,从成军起,写入军魂的东西。
将领做不到,无法在东番陆军中立足!
士兵做不到,无法在东番陆军中立足!
百姓被第一镇将士气势所摄,惊的微微张嘴,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前面已经抵达皇城广城边缘,正在行进的东宫卫率、京营新军,上至将领,下至士卒被后面声响惊动,纷纷好奇扭头看来。
铳剑反射的一片片雪白寒冷光芒映入眼帘,所有人瞳孔下意识收缩。
“好气势!”
蓝玉忍不住低声暗赞。
朱老四陆军第一镇,是没打过什么仗。
可这支军队已有猛虎之魂!
只要在北征的战场上打一仗,就是一顶一的强军。
若是彼时,再这般检阅。
就不光是军威。
更有腾腾杀气。
他无法想象,彼时,陆军第一镇再这般检阅,到底多么骇人。
朝廷新军,一时间阵型有些乱了。
陆军第一镇继续铿锵高喊着军中契约,踩着步点前进。
经过一栋临街酒肆时。
“瞧瞧咱们福建儿郎的气势!虽然是东番陆军,可这些大小伙子,可都是咱们福建人,算起来,叫一声福建陆军第一镇,也合情合理吧?”
“哈哈,还有我们江浙的大小伙子呢!”
……
“老孙!你家小子有出息啊!”
“可不!燕王把你家小子安排在第一,这就是重视!”
……
孙元楚父亲听着周围同仁盛赞,看着孙元楚满脸刚毅严肃从面前走过,老脸如同莲花绽放,连连谦虚。
隔壁包间内。
吕本、胡惟庸凭窗而立。
听着宛若踩在心头,让人心神震动的步点声,看着铳剑林立中,整齐划一,一队队前进的陆军第一镇将士,神色格外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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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得清晰。
后排的铳剑,距离前排脑后只有一寸距离。
稍微不慎,就会狠狠戳在前排脑后。
可陆军第一镇行进过程中,铳剑与前排的距离,肉眼竟然看不出任何变化!
朱四郎的陆军第一镇,如何做到?
难道一万三千人,共用一颗头颅,一颗心脏?
……
“燕王千岁!”
“陆军第一镇,天下第一强兵!”
“燕王千岁!”
……
第一镇将士走过后,后面百姓终于回神,瞬间爆发出冲霄欢呼。
所有百姓只觉心潮澎湃,不喊出来,无法宣泄胸腔涌动的激流。
已经在皇城广场列阵而立的朝廷新军,听到百姓欢呼,脸上瞬间露出不服气之色。
可紧接着,纷纷泄气。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
他们做不来这种!
常茂扭头看向,持铳走入皇城广场最右侧的陆军第一镇将士,视线找到朱棣,咬牙低语:“舅舅,朱四郎给咱们的训练细纲,隐瞒保留了!”
蓝玉微微皱眉。
余光看向远处,骑马缓缓抵近皇城的朱棣。
他不相信,朱老四隐瞒保留。
训练细纲,那么多更重要的训练科目,朱老四都没隐瞒,单单隐瞒这一项?
至于吗?
朱老四当时又不知道,会有今天的检阅。
大概率是观摩团离开后,朱老四又增加完善的训练科目。
应该训练了很久。
不然,做不到这般,一万三千人,竟无一丝突发状况!
“不要胡说!”蓝玉严厉瞪了眼。
“立正!”
“向前看!”
“立正!”
“向前看!”
“立正!”
……
就在此时,随着一个个营抵达皇城广场,相继有序完成重新列阵集结,管带们的命令声接连响起。
一个个方阵内,将士们保持劈铳姿势,立正向前,微微仰头,视线聚在皇城城头上,身着明黄服饰的朱元璋身上。
行注目礼。
陆军第一镇与第一混成协不同。
第一混成协招收了东番原住民,并且还招收了部分部落民。
第一镇的兄弟们,曾今都是大明子民。
而且,王爷是陛下的嫡子,这是最主要的!
陛下派王爷去福建。
他们的家乡,才从一个垫底的行省,这些年蒸蒸日上。
他们这些失去土地的家庭,也在东番分到了土地,搞乡土村社。
留在福建的亲人朋友们,也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兄弟们对于此番回朝,为大明北征北元,心甘情愿。
哪怕战死,亦无悔!
当然,只有陛下在世是如此。
一万三千人,尊崇的视线落在身上。
这可不是跟随他,打下大明江山的军中老卒,是一群新兵!
他在这群新兵中,并无马背上,领兵作战,开国形成的威望。
第一镇将士们如此。
是因老四!
朱元璋视线落在朱棣身上,唇角笑意浮现,扭头,询问:“你们说说,三支新军,哪支更胜一筹?”
众人都未第一时间说话,眼神刹那看向陆军第一镇。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无论多么敌视朱棣的人。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
无论接下来的对抗演练如何。
都无法睁着眼说瞎话,否认,陆军第一镇刚才的优秀表现。
百姓欢呼声响起前。
城头所有人都被陆军第一镇的精彩表现吸引,连讨论都忘记了。
生怕误过陆军第一镇,任何一个精彩细节。
直到此刻,大家还头皮发麻!
这种惊骇,亲历者,才能体会,多么震撼!
“陛下,检阅中,表现最出色的,当属陆军第一镇!”汤和笑着打破安静。
朱樉附和,“不说后面,老四陆军第一镇劈铳那个动作。就是前面正步走,陆军第一镇都优于朝廷的两支新军。”
“秦王,下官以为,前面走正步,朝廷新军表现不如陆军第一镇,主要是军服造成的原因!”
“对,朝廷新军军服,即便今天没有披甲,只穿红袄,可红袄下摆太长,束缚了将士们动作的标准。”
……
朱樉话音刚落,就跳出一群人为朝廷新军开脱。
朱樉撇了撇嘴。
朝廷新军怎么训练,他很清楚。
老四新军如何训练,昨天老四也对他们详细讲过。
“陛下,为何陆军第一镇进入洪武大道的最后一个动作,朝廷新军却没有训练过?”
有人突然提出质疑。
朱元璋脸色瞬间变冷。
这么个大好日子。
总有人给添堵!
这话拐弯抹角,想表达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说,老四对朝廷有所隐瞒!
老四如果想隐瞒,就不会制造出长管身火铳,第一时间送回朝中。
现在,鸡笼屿造船厂,也不会有数百名朝廷船工跟着学习!
这些最有价值的东西,老四都不隐瞒。
至于隐瞒一个训练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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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不是蠢!
是坏!
城头气氛,肉眼可见有些压抑。
“父皇。”
朱棡突然开口,笑着提议,“不妨把老四叫上来,看了老四的新军,我有很多疑问,让老四上来,给咱们现身说法嘛。”
“对对对,父皇,让四哥上来,咱们好好问问四哥。”
“陛下,咱们对陆军第一镇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臣支持几位王爷的提议。”
……
诸皇子、武将纷纷附和朱棡。
朱元璋周遭冰冷气息才渐渐消融。
朱元璋笑着点头,大声道:“朱棣,上城头来见咱,东宫卫率、京营新军标统以上将领,一同上来!”
朱棣对谭渊点了点头。
翻身下马。
片刻后,随蓝玉等人来到城头。
数百双眼睛,齐齐落在朱棣身上。
有欣赏、有敬畏、有畏缩……
朱樉迫不及待笑问:“老四,快说说,伱们刚才那个劈铳的动作什么时候训练的,训练了多久,刚才,这位大人,可是质疑你对朝廷有所保留!”
朱樉说着,抬手直指质疑者。
质疑的文官,见朱棣看来,不敢直视,低头慌乱道:“秦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哼!
朱元璋微哼。
废物!
敢质疑,竟然连在老四面前承认的勇气都没。
当然,主要是他家这个混球老四,现在威压太大了。
朱元璋含笑看向朱棣,“说说,你们这个科目,训练了多久?”
朱棣笑道:“父皇,这个科目是昨天下午才临时加练的。”
“什么!”
蓝玉瞬间瞪大眼,惊呼。
这怎么可能?
他没猜忌,朱老四对朝廷有所保留。
但他判断,劈铳式这么难得动作,即便是陆军第一镇,也至少训练了半年,甚至更久。
可现在,朱老四却说,昨天下午加练?
这怎么可能!
“燕王,你们真的只训练了半天,就能把这么难的动作,做到如此标准程度?”
蓝玉难以置信,眼巴巴看着朱棣。
朱元璋、马秀英、汤和、耿炳文、朱标、朱樉……
所有人,齐齐看向朱棣。
有惊讶,更多是不信!质疑!
朱棣含笑点头,指着最左侧,举着大明龙旗的孩子方阵,“真是昨天下午加练的,我也是临时想起,孩子们不服气,也训练了,不过他们平日忙于学习,训练不足,做不到,所以,今天他们这个小方阵只能遗憾放弃。”
不信、质疑更多转为震惊。
孩子们的方阵中。
有太孙!
朱四郎没道理撒谎!
“怪不得雄英昨晚回东宫,陪我吃饭时,唉声叹息,满脸遗憾……”
常氏笑着摇头。
终于明白原因了。
昨天她询问。
臭小子只是摇头唉声叹息说了句:“娘,别问了,问都是泪!”
当时她被臭小子,跟老四学的这些奇奇怪怪说话方式逗笑了,见臭小子还能和她开玩笑,就没多问。
毕竟,长大的男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
没想到,是因为此事。
太子妃作证,这回,再无人怀疑了。
一道道视线,怀着惊讶,落在朱棣身上。
想不通,为何如此高难度动作,陆军第一镇仅用一个下午加练,就能做的如此好。
文臣们,不熟悉军伍的人不明白。
可为将者很快就明白了。
“陛下。”蓝玉抱拳躬身,“朝廷新军在训练上,和陆军第一镇差太多了,陆军第一镇仅用一下午就做到这个高难度动作,反映了陆军第一镇训练的十分扎实!”
劈铳的动作,的确难度很高。
可其实只要训练扎实。
就并不难。
说到底,主要还是考验,行进中,上万人如一人的令行禁止。
陆军第一镇一下午加练就做到。
反映了日常训练中,陆军第一镇底子十分扎实,早已做到了,上万人如一人!
朱棣看向蓝玉。
蓝玉还真没说错。
虽然没有实战,但谭渊等人,一直在为实战做准备。
每天天蒙蒙亮开始,一直训练到日落。
无论刮风下雨,从未中断。
数年如一日的训练,才有了今天短短片刻的辉煌!
朱元璋点点头,含笑看向朱棣,拍拍朱棣肩膀,“爹此刻,对你们陆军第一镇北征,更加期许了。”
他真的,想看看这支军队,拉到战场上的表现。
“老四,你们这种军服成本多少?实战中,如何确保防护?”朱标的话题,转移了众人思绪。
朱棣微微诧异。
雄英有全套陆军军服和装备,大哥就没了解过?
朱棣压下心中思绪,笑答:“我们这种劳动布,都是乡土村社建成后,交给乡土村社村庄做的……”
朱棣展示中。
朱元璋等人伸手摸朱棣军服布料。
“这种布很便宜,给将士们做一身这样的衣服,加上我们新配置的防弹护甲,总共也就一两半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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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说着,解开扣子,露出白内衬外,用棉绳串联的前后两块,紧紧贴身的防弹护甲。
咚咚……
朱元璋用手指轻轻敲击,微微挑眉,“纸甲?”
“父皇英明!”朱棣笑着送上一计马屁。
朱元璋忍笑瞪了眼,“好好说话!”
朱棣笑着介绍,“不是单纯的纸甲,单纯的纸甲防刀砍还行,可防火铳弹丸的能力就十分弱,我们鸡笼屿的匠人,花费了很大功夫,想到了在纸甲中,加入丝绢,这块胸甲中,有二十层丝绢……”
在纸甲中,加丝绢用来防弹。
这可不是他的意思。
他倒是知道,后世的防弹衣中,就有用多层丝绸来缓减子弹的威力。
迫使子弹,击中防弹衣后,困束在丝绸中。
弹丸无法直接对身体脆弱器官造成伤害。
可他当时认为,这样的后世工艺,这个时代肯定做不成。
他只是交代匠人研究护甲,提的要求就是尽可能轻便。
没想到,一群匠人竟然想到,在纸甲中增加丝绢。
其实,历朝历代的纸甲制作过程中,本来就有丝绢,只是层数少罢了。
“这种纸甲,轻便,防弹、防刀砍性能,比铁甲、锁子甲也不差,最主要,节省铁,更多铁就能用于造火铳、火炮、农具。”
“老四,丝绢不便宜吧?你们确定,军服加纸甲,一两半银子,就能装备一名将士?”汤和有些不信。
朝廷给将士置办一身行头,都不止一两半银子。
单单那一身红袄,就将近半两银子。
再加上护甲,一两半连本钱都不够。
朱棣笑了,“二叔,朝廷的采购成本,本身就比乡土村社要高,我们采购棉花,分包给百姓,百姓利用农闲或者闲暇时间去纺织劳动布,劳动布用棉花多,但纺织工艺更加简单,其实还可以更进一步节约成本,提前一年,向多个适合种棉花的乡土村社下订单,棉花采购成本可以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