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门外。
读书人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百姓,把徐府府门堵得水泄不通。
若非有一群读书人带头,百姓再好奇,也不敢跑来朱紫巷,当朝国公府门外求证。
徐府管家、家丁站在台阶上,满脸骄傲自豪。
大家都知道,读书人、百姓都是来求证姑爷是不是刚刚被点状元的朱四郎。
管家满脸与有荣焉站出来,对台阶下方,恭敬作揖后,才大声喊话:“各位,这是魏国公府,劳烦各位不要拥堵了。”
“俺们就想知道,朱状元是不是燕王?”
“对,求管家告知。”
……
百姓大喊。
一个读书人站出来,冲管家作揖,“我等与朱状元是同届考生,就是想求证,燕王是否是状元朱四郎,若是燕王能出来,与我等说句话,感激不尽。”
管家满脸为难。
扭头低语:“我去找姑爷,你们在这里看着,不准颐指气使……”
读书人、百姓都是冲姑爷来的。
而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但代表徐府,现在还代表姑爷,可不能给姑爷丢脸。
家丁纷纷点头。
……
徐府客堂。
徐达去上朝了。
此刻,家里面只有一群孩子。
朱棣等人凑在客堂内。
“姐夫,为什么不出去见见?”徐增寿带着一丝埋怨询问,“你这样端着架子,有些太过了,人家会背地里,说你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徐辉祖含笑瞪了眼,“行了,你还不如直接说,你想跟着姐夫去显摆!”
徐增寿脸不由微红,低头。
好吧,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这会儿,朱紫巷各府,肯定都在观望。
以前,蓝春等人,怎么嘲笑他和二哥来着?
好像说:‘你们阿姐真傻,竟然自嫁一个泥腿子……’
现在只要跟着姐夫出去,在读书人、百姓面前转一圈,定能气死蓝春等人。
可大哥也用不着拆穿吧?
一群人瞧着徐增寿,哄堂大笑……
李渔坐在徐妙云身边,好奇询问:“阿姐,姐夫为什么不去见一见?”
换个人,早出去了!
“姑爷、姑爷……”
徐妙云刚要说话,管家气喘吁吁跑进来,擦着汗,满脸笑容道:“姑爷,外面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都请你出去……”
众人看向朱棣。
“不去!”不等管家说完,朱棣就平静否决,“刘叔,去告诉府外百姓,如果想知道什么,就去向朝廷打听,我没责任回答他们。”
管家笑容凝滞。
姑爷这番话,直白且不近人情。
他要真照搬转达。
百姓私下里,肯定会说姑爷不是。
看来,他只能自己发挥聪明才智,保证姑爷的意思不变,尽可能把话说得漂漂亮亮。
管家应了声,匆匆离开。
朱棣见一群小舅子、小姨子,都看着他。
明显,不懂他为何如此。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朱棣没好气笑道:“我和外面的人非亲非故,对他们没有任何责任……”
……
“那些读书人来徐府外做什么?百姓接触不到的消息,难道他们也接触不到?”
这些考中举人,冲刺进士的读书人。
以他们的人脉,想打听他的情况,不要太容易了。
“他们来徐府,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冲我大明皇子这个身份而来。”
无非就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罢了。
他不讨厌,但也不愿和这种人打交道。
这种追逐名利,蜂拥而来的人,也会随时蜂拥而去。
“姐夫,百姓呢?”徐辉祖询问:“百姓应该是冲乡土村社而来,为什么不见见?”
朱棣循声看去,“辉祖,听说老头子马上也要安排你去担任一方县令了,借这个机会,我和你多说一句,你未必一定要听从,就全当一个参考,毕竟每个人的处事标准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见外面的百姓?”
……
他和外面的百姓,非亲非故。
也不是金陵父母官,现在也不是大明的皇子。
对外面的百姓,没有一点责任义务!
……
百姓如此,无非就是因乡土村社,把他当成过好日子的救世主。
他不是。
也不想当。
他挺自私的。
和他没关系的人,即便见对方遇到困难,也绝不会贸然施以援手。
不属于他的责任,绝不沾身。
……
“信不信,未来,如果有人改变了乡土村社的最初构想,现在捧着我的百姓,就是跟着士绅,骂我骂的最凶一批。”
为了杜绝乡土村社最大的敌人:士绅。
他都把胡惟庸立为标靶。
把士绅入股,搞成一条,不可碰触的禁忌。
往后谁敢倡议,士绅入股乡土村社,就是‘妄图左右皇权’、心存异志!
饶是如此,他也不会天真认为,就万事大吉。
毕竟他只是个臣子。
父皇、大哥、雄英之后,将来的皇帝如何,他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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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大哥、雄英做皇帝会如何对待乡土村社,他都不能保证。
他既不想现在被捧着,也不想做什么改变一个时代的伟大人物,这是父皇和大哥的责任。
更不想将来死后,还要被人咒骂。
客堂内,众人沉默……
不久后。
管家折返汇报,府门外读书人和百姓离开,去了洪武门后。
众人又聊了会儿散去。
徐辉祖夫妇回到夫妻二人居住的别院,在院中凉亭坐下。
李渔诧异道:“姐夫今天给人的感觉,好陌生,还特别冰冷……”
刚才,姐夫那番话,给她很大冲击。
和她嫁到徐家。
自己观察,以及听夫君讲述,了解的姐夫,完全不同。
姐夫说自己自私。
自私倒没什么感觉。
试问天下,谁不自私?
很正常嘛。
可姐夫说话时,充盈整个客堂的冷漠,实在太冷了,给人一种,没有怜悯心,不是好人的感觉。
和以往那个,和大家说说笑笑,十分好相处的姐夫,完全不同。
徐辉祖回神,笑道:“你的感觉没错,你以前没见过姐夫这一面,是因为,咱们是他的亲人。”
“土桥村村民呢?”
“在姐夫心中,土桥村乡亲也是亲人。”
……
“你知道,朱紫巷这些人,怎么评价姐夫吗?”
……
皇宫。
御书房。
刘伯温坐在旁侧小凳子上,打量匆匆而来,给朱元璋行礼的蒋瓛。
蒋瓛行礼时,
朱元璋迫不及待问:“朱四郎如何处置徐府外读书人和百姓?”
“禀皇爷,朱四郎没露面,让徐府管家,把人打发来洪武门。”蒋瓛脸色微微苍白。
他伤势还没好。
能行动后,就马上回镇抚司衙门。
就如他猜测的。
杖责五十第二天,就接到升迁锦衣卫指挥使的圣旨。
“混账!”
朱元璋又气又好笑,笑骂一句,吩咐:“去,告诉皇城外百姓,朱四郎就是咱四子朱棣!”
蒋瓛领命离开后。
朱元璋视线转向刘伯温,“他骨子里这种冷漠,有时候,咱都有些怕……”
这种冷漠。
代表着,极致冷静、理智、无情!
外界因素,很难干扰他判断。
一个皇帝,拥有这种发自骨子的冷漠,才能为天下执法!
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清除肮脏龌龊。
但肮脏压过正义,一定是正义的铁拳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