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书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声音颤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年轻气盛?不是故意?一条命就因为她而消失,一个家就此支离破散,就想这样瞒着,就此烟消云散?呵...真是好算计!”
乐贤德手停在茶杯上良久,想不出什么话能安抚住此时激动的江锦书,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你们可是从小在一处长大的,吃喝玩乐读书,形影不离,你当真要不顾那些情谊,执意要让她在牢里度过余生?”
“我不顾?有因才有果,我爹死的时候,她有没有顾着这些情谊?”江锦书真的受不了乐家的歪理,怒气冲冲地纠正着乐贤德的话:“是她自己作孽,多行不利必自毙,触犯了大兴朝的法条,就要接受应有的处罚。”
乐贤德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乐家从此跟你再无瓜葛。锦绣书院我会安排人去接手。”
江锦书胸口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转身,决绝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
“乐老爷子,最后一件事...”
乐贤德:“说。”
江锦书开口:“如果乐家要报复,我随时候着,我娘已经疯了,你们不要去招惹她。”
乐贤德被江锦书这句话,问得心潮涌动:“我堂堂乐家家主,你以为我会去对付一个疯了的妇人不成?”
“对!”江锦书目光灼灼地看着乐贤德。
乐家有什么做不出来?连一个瘦小无亲的孩子都不放过,连一个忠心耿耿的马夫都不放过,一个知道真相的疯妇,谁知道乐家会不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乐贤德仰头长吁,转身不再看她,摆摆手:“去吧!”
江锦书转身就离开,毫无留恋。
乐贤德推开书房的窗子,看着脚步坚定的江锦书,头也不回的离开。
“乐武清!”
一个壮硕的男人出现,恭敬地回答:“老爷。”
“你走吧~桌子上的银票拿着。”
乐武清不明白乐贤德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神动了动,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让我...?”
乐贤德猛然回头,乐武清被他苍老却锋利的眼神吓了一跳。
“什么都不要做,走的远远的吧!”
乐武清恭敬回答:“是!”转身抓起桌子上的银票,开门,迈出门,转身关上。
乐贤德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风吹过呜呜的响声,好像有人在悲咽。
那个孩子一直很有天赋,医药基础扎实,但是突然有一天泯然众人,再也不见聪明机灵。
即使不聪明机灵也没关系,乐家需要的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那日,乐贤德看到那孩子,正窝在一个角落里,满面苍白,他闻到一丝血腥便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那孩子,曲骨、横骨、两侧都有一根长长的针,正是七星针。
针法熟练,针尖都朝向身体前面最下方中间,两侧针一个比一个稍微靠下,七针形成一个魅力的弧线。
他上前,那孩子看到他脸色更加苍白,双脚双腿并用,不断蜷缩。
乐贤德:“不是说学医不精,泯然众人了吗?怎么看着针法很熟稔。”
那孩子不断后退,不断颤抖着喊爷爷。
“让我来看看,你这组针法是要做什么用?”乐贤德不断往墙角里逼近,便要动手。
那孩子不断后缩,此时已经避无可避,慌张地拉下衣裳,想要盖住小腹处的七星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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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听话,让爷爷看看。”乐贤德手掌打开,满是皱纹的手臂渐渐靠近。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乐贤德被人从后面抱起来,渐渐远离了那孩子。
是后院的马夫江老三。
江老三把乐贤德扶起来,然后自然而然挡到乐宝宝身前。
乐贤德站定,眯着眼睛望着江老三:“江老三,这孩子你们夫妻一直照顾着,有劳了。”
江老三咧嘴,点头哈腰地笑着:“老爷,您说的哪的话?给乐家干活,干啥都是干。”
“嗯~”乐贤德点头,语气陡然急转:“那你跟我老实说说,这个孩子,是个小娘子,还是小公子!”
江老三听到老爷子这话,瞬间额头布满了汗珠,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
“说!”乐老爷子大声呵斥一声。
江老三抖了抖,回头看了墙角蜷缩成一团的孩子,咬牙,闭眼,深吸一口气:“小...小...小娘子!”
“好!好!好得很!”乐贤德抬手指着江老三的鼻子:“你们好得很呀,竟然瞒了我九年!好得很!”
江老三立马跪在乐贤德身前,不断的磕着头:“都怪我!是我!老爷,这件事是我要瞒着!宝宝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什么小娘子小公子!”
蜷缩成一团的宝宝,看到江老三不断磕头,颤抖着手把小腹上的针拔下来,手脚并用地爬过来,跟着江老三一起磕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乐贤德弯腰,抬手,按住了江老三的肩膀。
江老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不动神色的伸出大手,把宝宝护在身后。
乐贤德看着他的动作,笑道:“我堂堂乐家家主,难道容不下一个小娘子?”
风吹得窗户一阵摇摆,接着关了起来,挡住了乐贤德出神的视线,也把他从记忆中唤醒。
乐武清拿着手里的银票,在乐家一刻也不敢停留,所有东西一概没有拿,拎着一个鸟笼离开了乐家。
一只雨燕冲破巷子上面条形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