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书第一次看到从来都温文尔雅的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孤注一掷。
江锦书对着他点点头。
安慎行一路向着太极殿走去,路上被一位同僚叫住:“安常侍,有一位荣娘子找您说几句话,在那边。”
安慎行微微颔首,左手暗暗抓紧了口袋,向着这人指的巷子走去,他现在任右散骑常侍,官场上的同僚都喊他一声安常侍。
安慎行的右边袖子,下端空荡荡,清晨的风吹着摇摆着,像一面战场上的旗帜。
巷子里等的人是乐家的长房孙女,乐荣荣。
“叔叔,给您请安。”小娘子微微福了福,一身胭脂色襦裙,外边罩着喜鹊登枝的披风,一双凤眼里含着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安慎行的脚步应声停下,“请安?”
他一声讥笑,如乍暖的春日里忽然飘了雪粒子:“你以前可是从来都是让我给你请安,我也担不起小娘子这一声叔叔,如果没有记错,你一贯都是勾勾手指,自有人替你唤过来。”
乐荣荣依旧笑脸相迎,往前走几步,又对着他福了福:“叔叔大人不记小人过,谁还没有个童言无忌,年少轻狂的时候。叔叔这样温柔敦厚以德报怨的人想来是不记仇的。”
“是吗?你怎么确定我不记你家的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安慎行左手摸了下空荡荡的右臂,“乐家还真是将虚伪、阴险一代代地流传下来。”
乐荣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安慎行,别给脸不要脸。”她拢了拢披风,接着说:“人要审时度势,借坡下驴,更要懂得吃一堑长一智。不要总想着以小博大,以卵击石。”
“这些话,留给你自己吧。我就不奉陪了。”
乐荣荣觉得这人固执得有些好笑,盯着他的右手,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自己再吃一遍吃过的苦。谁不知道糖好吃,多甜呀。”
安慎行轻声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你何必在这多费口舌,直接动手不好?”
乐荣荣有些意外,依旧不能落了气势:“你这是一定要与乐家作对了?”
安慎行一双杏眼对上她的凤眸,从容不迫地说:“当年的安家姐弟已经死了。”
乐荣荣重重哼了一声:“好,那我等着看看现在的安慎行,能玩出什么花样。”
安慎行转身,走出两步后,声音传来:“说到审时度势,乐家如今逐渐式微,你知道原因吗?”
乐荣荣看着安慎行的背影,没有掩饰脸色的苍白。
姑奶奶主攻医术,爷爷主攻毒术,毒术上不得明面,姑奶奶与人私奔后,乐家医界的份额很快被几大世家瓜分。
爷爷年迈,父亲这一辈,姐弟三人,姑姑嫁到唐家指望不上,二叔早逝留下二婶和堂妹母女俩,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但父亲不务正业,风流成性。偌大的乐家现在只靠她一个小娘子苦苦支撑。
将来爷爷一旦离世,她到年纪再嫁出去,乐家不仅是式微,很快就淹没在长安城的权贵中。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辰已到。”留下一句话,安慎行大步离开。
乐家乐贤德与乐贤慧,一个主攻毒术,一个主攻医术。乐贤慧年轻时与人私奔,乐家医术逐渐凋零,乐贤德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乐贤惠和家传医术。
乐贤德找到乐贤慧时,恰逢乐贤慧夫妻突然身亡,只剩安慎薇、安慎行姐弟俩,孤苦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