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呢?”江鸿又问。
“自己出去玩了吧?”张锡廷说,“你是不是来不及了?”
江鸿说:“对,你帮我告诉它一声,我先走了。”
江鸿心急如焚,边走边给曹斌发消息请假,曹斌便在微信里问了,江鸿没有细说,只道家里有点事,曹斌便道:“你在前门还是后门?我让郎犬送你去,直接去机场快点儿。”
“谢谢师父。”江鸿有点想哭。很快,郎犬开着劳斯莱斯,在校门外来了个漂移,车尾还扫到了花坛。
江鸿:“……”
“走吧!”郎犬说,“赶不上也没关系!项大王在咸阳机场,还有一架私人飞机呢!今天一定把你送到家!”
江鸿:“……………………”
“你别告诉我私人飞机也是你开。”江鸿上车后,突然很想吐槽两句,缓解一下心情。
“那当然!”郎犬说道。
江鸿:“你确定你会开飞机?!”
“飞机谁不会开?”郎犬说,“飞起来就这样……直接拉操纵杆不就可以了吗?要降落就这样……”
“哇啊啊!你不要扯方向盘啊!”
“开飞机很简单啊!”郎犬说,“下次教你吧!”
江鸿疲惫不堪,倚在座位上,很快,又开始用手机查“占位”的意思,不百度还好,生病一百度,约等于下周开始吃席,江鸿犹如坠入万丈深渊,又花了更多的时间,把一堆不好的念头强行驱逐出去。
回家的路途只有四个小时,对江鸿而言却显得无比地漫长,到了医院门口,他还要做核酸,焦急地等待着结果,终于可以进去时,已是午夜了。
那是个双人病房,父亲换了身病号服,在昏暗的灯光下,侧着身睡觉,高大的身材,仿佛一瞬间佝偻了不少。
“爸爸——”江鸿进病房时,便忍不住扑到病床前,哭了起来,心想:我爸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啊!
“你爸去上厕所了,”江母提着米线进来,说,“那位是黎叔叔……”
江鸿:“…………………………”
江父从洗手间回来了,剃了个光头,准备明天做手术,说:“宝宝回来啦。”
“对不起对不起。”江鸿把父亲同房的病友给吵醒了,尴尬得只想把自己发射到月亮上去。
“没关系没关系!”病友大叔乐呵呵地笑。
“我就说没事的,”江父生病了,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你妈非要提前告诉你。”
江鸿说:“我当然得回来啊!”
江母又朝病友说:“这就是我儿子,在西北科大念……宝宝,你念什么专业来着?”
“我念什么专业来着?”江鸿赶紧又查手机,说,“哦对,机械电子工程专业!”
“我们侄女儿,是学外贸的!”病友大叔又道,“等空了,要安排他们见个面!”
“一定一定的!”江父乐呵呵地说道。
江鸿:“………………”
“宝宝,你回家睡吧?”江母又说。
江鸿:“我不,我在这里陪爸爸,我在飞机上睡过了。”
“那我可走了。”江母打了个呵欠,说,“米线给你吃的,你爸明早做手术,你得看好他,不能让他吃任何东西,也不能喝水。”
“快去吧,”江父说,“我只是在躺着,又不是卧床不能动。”
江鸿便当着父亲的面,很香地吃了一大碗土鸡米线,两个病人都看着江鸿吞口水。
是夜,江鸿便开始陪床,虽然江父还没开始做手术,也不需要照顾,一应事情都能自己解决,但明天麻醉,做了开颅手术后就得卧床了。
江鸿只睡不着,也知道了根本不是母亲说的“一个小手术”,而是正儿八经的开颅,因为颅腔里有个肿瘤,目前还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要取出来后做切片,才能分析。
“恶性的几率有点大,80%的可能是恶性吧。”江父倒是完全不害怕,朝江鸿说,“但就算是恶性,也能控制住,后面大不了就做化疗。现在医疗技术很好,能治的。你妈不让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说我告诉你了哦。”
江鸿听到开头一句,差点又哭出来,但江父很冷静,便让他也随之冷静下来。
当驱魔师的这一年多里,江鸿已对轮回、转生有了初步的认识,也知道在这世上相聚短暂,分离则是必然,冥冥之中,万物依靠着缘分与因果,羁绊于一线。
虽然还是很不好受,但江鸿已看开了许多。
“就算不能……”江父又说。
“别这么说,太不吉利了!”江鸿责备道。
江父想了想,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和你学长在聊公司的事,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很多玄学的东西,命理啊,缘分啊……”
江鸿:“哦,你还和陆修聊这些吗?但你也别胡思乱想的,爸。”
“嗯。”江父沉默片刻后,又说,“说实话,以前我是想把公司交给你的,宝宝。”
江鸿总觉得江父仿佛在交代后事,但他又不好打断父亲,几次想岔开话题,江父却有点自顾自的模样。
“……可是我现在觉得啊,”江父又说,“人要过得开心最重要,你快乐就好,宝宝。”
江鸿终于哭了,他躺在另一张很小的床上,不敢面对父亲,只得面朝墙壁,竭力忍住眼泪,哪怕眼泪不停地流着。
江父笑着说:“明天做完手术,爸爸要卧床一段时间了,你就照顾好你妈妈,陪她散散心。”
“好。”江鸿哽咽道。
江父便不再说话,但江鸿知道他一定没有睡,也许在回忆他的人生。
直到早上八点,江鸿一夜没睡,收到陆修的消息。
陆修:【起床了?】
江鸿没有多说,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很差了,不想再把陆修拖进来,毕竟他除了替自己难过,什么也不能做,他的烦心事应当也够多了。
江鸿:【嗯,起来了。】
陆修没有问他在做什么,彼此便没有再交流。
江母也来了,江鸿便去洗漱,江母在洗手间里补妆,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整晚没睡,便抱了下江鸿,并轻轻拍了下他的背。
江鸿眼眶发红,母子二人默契地什么都没说,出去叫醒江父。
接着,江父被推进手术室,还笑着朝他们挥手。
江母叹了口气,与儿子一同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江鸿便搂着母亲,片刻后,他实在撑不住,慢慢地睡着了。
醒来时,他看见护士在叫他,递给他医药单子,父亲麻醉后还未醒,江鸿便赶紧揉了揉眼去楼下取药,母亲则在床前陪同,等待活检出结果。
是夜,江父醒了,江鸿又在床前喂他吃一点流食,开始伺候父亲。第一天的工作量不大,江母请的护工要明天晚上才能过来,母子二人便努力地在病床前说说笑笑,等江父开始休息,江鸿便依旧陪床,毕竟他也是男生,照顾父亲比较方便。
十一点,陆修的问候准时到来。
陆修:【睡了?】
江鸿:【嗯。】
他躺在床上,蜷缩起来,用被子挡着手机的光。
陆修:【晚安。】
江鸿看着屏幕,活检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报告,占卜有用吗?他是驱魔师,却丝毫没学到任何能帮助父亲的方法。
【你睡了吗?】江鸿又发了条消息给陆修,虽然以前段时间的经验,陆修大概率不会回复,只会在明早顺便告诉他:【昨晚上睡得早。】
但在这个晚上,陆修意外地回了消息:【还没有。】
江鸿心里难受得很,只想找个人说说话,无论找谁倾吐,都不合适,所有的朋友都帮不上忙,只会让人平添郁闷。
正在他犹豫时,陆修突然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陆修:【叔叔好点了?】
江鸿一怔,心想:你怎么知道的?
但陆修仿佛读到了他的心思:【曹校长说的,说你爸爸生病了,你匆匆忙忙地就回去了。】
江鸿心道:我说了吗?我好像没给师父说我爸生病了,只说家里有事啊,但我告诉了张锡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