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为了报复阮存云享受了一个完美的周末, 下周的工作如排山倒海般压来。
其实纯粹工作倒也没什么,有同事一起干活儿讨论, 总是可以达到既定目标的。
真正的心理压力来源于主持任务, 眼看着下一周的排练时间渐渐逼进,阮存云仍觉得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没有任何提升,这种不知该怎么办的焦虑感充斥着他。
主持这事儿也不是说有多艰难, 没人每天检查,但阮存云总感觉心里压着块石头,不舒畅, 工作的缝隙里会惦记着,晚上睡不好觉, 时不时地就会回想起上周排练时,自己在台上手足无措地稀烂表现。
每次回想起来, 阮存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
每天下班回到家已经很晚, 阮存云洗澡躺上床,不再是悠闲地刷微博看漫画,而变成了四处搜罗各种“主持人精彩救场盘点”,学习那些强大的主持人怎么控场,怎么妙语连珠地化解尴尬。
光是看还不够,阮存云深知眼高手低的道理。他对着视频一个个地想象,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他该如何应对。
在空荡的卧室里,阮存云对着空气练习,想象柜子上一排排的手办就是他的观众们。
周二的时候,老于在主持人的群里发了条消息, 说本周排练会有领导来看看, 主要是聊聊天, 然后犒劳一下大家。
老于说:“不用有什么成型的东西,精气神儿面貌在就行了,领导不管年会具体怎么表演,他们也只是想看看今年的年轻人怎么样。所以大家放轻松,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哈!”
小河第一个回复:“哇!领导要带什么犒劳我们呀哈哈哈,期待一下。”
写稿子的陆山也说:“收到,大家也都加油!”
同事们都挺热情地在群里回复,表达了对领导到来的期待。
阮存云跟在最后面回复了一句:“收到!”
老于戳了戳阮存云的私聊:“小阮,在吗在吗?”
阮存云:“在的。”
老于:“你大概练得怎么样了呀?”
阮存云:“应该有改善吧~”
老于:“是这样的,在这周的彩排里,领导们可能想体验一下小游戏,所以需要主持人暖场呀,引导呀之类的,万一有什么意外都要临场处理一下。”
阮存云:“好的。”
老于:“所以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辛苦了啊!”
阮存云:“没事的于哥。”
阮存云:“能不能问下,您知道是哪些领导会来吗?”
老于:“这个我不太清楚,据说是高层随机来几个。”
老于:“你是担心你们秦总来吗?没事的哈哈,秦总对文艺活动没有工作上那么严格,你正常发挥就好啦。”
阮存云关上对话框,靠在转椅上闭眼三分钟。
他突然好想抽支烟。
秦方律会去看彩排吗?一共有几个人会去?
虽然老于说秦方律不在乎文艺活动,但他大概只是在安慰自己。
况且他和秦方律现在不止是一层上下属关系,阮存云想,另一层关系他并不想放弃。
想到秦方律在展会上深入浅出的精彩演讲,想到他在派对和人群中自信快乐的神态,阮存云心里又变得没底。
他虽然在生日那天和阮存云在家安静地待了一整天,但闲暇生活偏好不代表他在工作上的偏好。秦方律会不会还是更喜欢开朗的人?他上次只是顺着自己尝试一次。
阮存云一焦虑起来就容易想很多,想得多就容易更焦虑。
恶性循环了一会儿,他下定决心,不就是主持个小游戏吗?顶多半小时的事儿,一眨眼就过去了。还有三天时间,他
就不信自己练不好。
多背一些话术,多准备些段子,到时候上台好歹不会冷场吧?
这几天阮存云都练到很晚,连小莓都看出阮存云的疲倦,问他:“小云你怎么了?黑眼圈好重。”
阮存云笑着回复她“没事”。
小莓看得出来的事,秦方律自然也看得出来。
不仅看得出来,而且非常明显。
因为阮存云这几天都不怎么偷看自己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的时候也不真心。
趁着阮存云打水的功夫,秦方律把人堵在了茶水间角落,身子侧一点,外面人看不见。
“你最近几点睡的觉?”秦方律看着他,声音温和。
阮存云仰头看他一眼:“秦总,我没事。”
秦方律顿了一下,声音又温柔几分:“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有没有什么能帮忙。”
阮存云重复了一遍:“我没事的。”
秦方律定定地望着他,半晌说了个:“好。”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阮存云的态度很坚决。他不想告诉秦方律真正原因,那再多的追问都没用。
阮存云是个成年人,秦方律相信他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如果他自以为是地“帮助”阮存云,那就是不尊重他了。
虽然不再追问,秦方律还是没能完全放下心来。
他现在做不了更多的事,只能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给阮存云发微信,问他“睡了吗”。
阮存云总是回复他“马上洗澡就睡觉”,然后两人互道晚安。
阮存云心里挺感动,但这事儿没必要和秦方律说,这是他一个人的挑战。
向对方发送“晚安”之后,他的夜晚其实才刚刚开始。
魔鬼的日子过了好几天,阮存云在周四晚上几乎练了个通宵,跟考前抱佛脚的差生似的。
虽然十分疲倦,周五上班的时候阮存云整个人都是亢奋的,心脏一直突突跳得很快,身上冒冷汗,没法静心工作,总是想着中午的彩排。
Rain姐遥遥地喊了阮存云一声:“小阮,过来开会了!”
阮存云感觉Rain姐的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像隔着层纱一样听不真切。
他应了声“来了”,倏地从桌面站起,突然感到眼前发花,像坏掉的电视机屏幕,接着双腿一软,整个世界疾速倒退。
没来得及想任何事,阮存云就失去了意识。
-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阮存云感觉自己一直半梦半醒地晕着,世界像水里的月亮一样模糊晃荡。彻底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头还是有点晕,阮存云艰难地对接起记忆里残留的最后一个画面,自己好像在工位上晕倒了。
病床旁边围着一圈脑袋,阮存云看不清楚,只听到小莓惊喜尖细的声音从一群人中脱颖而出:“小云醒了小云醒了!”
这惊喜程度,听起来像是在说“生了生了!六斤六两!”
阮存云眨眨眼睛,努力一个个看过去。
小莓惊喜地嘘寒问暖,Rain姐在旁边长舒一口气,就连隔壁部门的朱翰都来了,说着俏皮话,类似于“喝酒都没趴下怎么血糖让你趴下了”。
望了一圈,没看见心里想的那个人。
心中忽地空了一下。
但阮存云转念一想,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秦方律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来关心一个初级员工无关紧要的病情。有部门那么多同事在,阮存云已经很感动了。
阮存云提着口气对大家笑笑,声音很单薄:“太麻烦大家了,我没事儿了。”
“麻烦都让一让。”护士阿姨过来让
大家散开,“让病人这边保持空气流通,不要都挤在这里啊!”
大家闻言散开,护士走到床边做了一系列记录,一边写一边叨叨,“没什么大事儿,低血糖加睡眠不足,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吧?你们年轻人拼归拼,但还是命重要啊。”
说完阮存云还没完,护士阿姨中气十足,指着旁边一圈热心群众说:“你们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是第一位的!那么拼干什么?有那个命赚没那个命花,都悠着点儿,该睡睡该吃吃啊!”
一群人笑着谢谢护士阿姨的关心,阮存云在一群人的关怀中感到心虚。
他可不是因为辛苦工作晕倒的。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享受关照让人挺不好意思的,阮存云抓了抓被角,声音稍扬:“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大家要不先回去吧,我挂完水就回公司上班。”
“你今天就休息一天吧。”Rain姐笑着,“还工作呐?”
阮存云往被子里缩了缩,他还惦记着中午的彩排。
一想到这个,他又有点想晕了。
病房门边响起两声轻叩,七嘴八舌的众人忽然静了,喊了声“秦总”。
阮存云更紧张,一声“秦总好”闷在被子里。
朱翰嘟哝了句:“秦总您不是在和我们部门老大开会吗?怎么过来了。”
秦方律望病床上扫了一眼,硬邦邦地说“提前开完了”。
这一眼又冷又凶,阮存云打了个激灵,头皮脊椎全在发颤。
秦方律看了眼手表,淡淡环视众人一圈,扔了句:“上午都不准备上班了是吧?”
秦方律很少带什么情绪,但现在他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不爽,四周气压很低。
大家都以为秦方律是来捉他们借故逃班,立刻感到“此地不宜久留”,每个人给阮存云留下一句“小云早日康复”就脚下生风地溜了。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阮存云视线乱飘不敢看他,秦方律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阮存云一阵子,丢下一句“等着”,就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阮存云一个人,秦方律这句话让阮存云心尖子都在颤抖。
等着他干嘛啊,那么恐怖的眼神,是不是要把他开除啊?
阮存云心里惴惴不安,拿出手机看时间,离排练开始还有两小时,他还在打吊针,等水挂完再赶过去应该来得及。
事到临头,阮存云没心情再抱什么佛脚了,终于在病房里享受了几天来的第一段闲暇时光。
不分白天黑夜地忙了好几天,阮存云惊觉他居然头一次错过了蛋老师的新图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