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昙抬起手,放任奇石越升越高,悬浮在众修士的头顶。
然后他合并二指,一道清凌的灵力打在补天石之上,随即迅速扩张,化作结界环绕在其周围。
“今晚镇守的事就拜托诸位了,纪某告辞。”
做完这一切,纪若昙再无客套,他拱手作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
相比外界目的不纯的欢迎,怀渊峰上的众人在得知纪若昙归来的消息后,高兴的模样更显真诚。
纪若昙外院的住所被打扫得纤尘不染,书案上的花瓶中,则插上了他最喜欢的植物凝香枝。
三五守门弟子在天日未落时就候在了院门旁,只为争先向纪若昙请安。
而整座怀渊峰中,唯有许娇河居住的内院静悄悄的。
门扉厚掩,无人进出。
仿佛拥有这座院落的主人,根本不知晓自己的道侣会在今日旋返相聚。
“道君好!”
“道君终于回来了!”
“那极雪境危不危险,道君可有受伤!”
纪若昙一向深得人心,因此欢迎者中抛开成年的守门弟子,还有几个早些年归于剑阁修行,但不属于纪若昙门下的年轻道童簇拥在一起——他们一面将他迎入外院,一面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
略显稚嫩的童声清亮,如净泉般冲刷着纪若昙瞳孔深处的倦怠。
他柔和下眉目,伸出手掌,挨个抚摸过身高不及他腰间的小娃娃们的脑袋:“还好,也不算很累,没有受伤。你们都用过饭了吗?天色不早了,应该早点回到自己的山峰休息。”
“不累不累,还是道君更加辛苦!”
热烘烘的体温,形成一层温暖的肉身结界,抵挡了寒冬无孔不入的寒风。
纪若昙在道童和看门弟子的陪伴下进入住所,又命更加年长些的弟子去拿松子糖来给道童们吃。
道童们挨着纪若昙,在他房内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其中,一位梳着双平髻的年幼女童仰面问道:“道君,我看我娘每次下山做任务,我爹若是得空,就会在家备好酒等她回来,为何娇河君没有在外院等着你,难道她也没有空吗?”
“不对!”
另一个头发裹呈个圆球竖在头顶的男童接过话道,“我看娇河君每天也就早上和下午去虚极峰练剑,平时这个点她早就回到房中啦,此刻内院的角灯俱还亮着呢!”
“那是为什么呀?”
“娇河君平日就生得懒,定是她嫌麻烦,又贪图房内温暖,不愿来迎接道君!”
“嘻嘻,嘻嘻,好懒,好懒!”
道童们拍着手笑了起来,他们纯澈的目光中不具恶意,唯余好奇。
将话听入耳中的纪若昙,却无意识抿紧了薄唇。
不多时,守门弟子将盛在罐子中的松子糖拿来,挨个分给小道童们每人两颗。
见过了道君,也吃到了糖。
小道童们来此的心愿达成,笑着将糖攥在小小的拳头里,起身向纪若昙告辞。
奈何步子还没迈出,他们又被纪若昙拦了下来。
年轻的道君肃然眉宇,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诫道:“不是娇河君懒,不愿来迎接于我——是我不好,我做错了事,伤了她的心,她才会躲起来不同我相见,你们知道了吗?”
“不可随意诋毁娇河君。”
“噢——”
小道童们懵懵懂懂,齐声应道。
……
送走了道童,时间又被耽搁不少,夜幕更是黑得阴沉。
纪若昙坐在正对外院大门的太师椅上,缓缓举盏饮茶。
他喝得很慢,说是饮茶,又仿佛在凝神想事。
“道君,外面天寒地冻,可要把屋门关上?”
守门弟子来问过一回,被他沉默着摇头拒绝。
又问需不需要准备热水沐浴,纪若昙复而回答:“你出去做自己的事就行。”
纠结几秒,表情变了再变的守门弟子决定出去,只是等到差一步就要离开屋门之际,他忽然回过头大着胆子道:“其实道君您也很思念夫人,何不去内院看望她呢?”
“……”
长时间的安静。
纪若昙维持着端直的坐姿,一双冷得发沉的瞳孔盯得守门弟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弟子惶然跪地道:“抱、抱歉,道君,是弟子失言了!”
“……”
纪若昙还是没有说话。
他倏忽站起身,支起朝向内院方向的窗户木架,看着远处,只留给弟子一个岑寂的背影。
半晌,才道:“算了,你下去吧,替我关上门,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