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闻羽瞧着他那两颗黏在许娇河身上的眼珠子,恨不得就此拔剑毁去。
又闻如梦世全然只考虑自家的想法,折扇一摇轻笑道:“纪道友的意思是,只要娲皇像一日复原不了,小洞天内的其他事务我们就完全不必关心,九州百姓的安危我们也更加不用在意。”
“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纪云相见自己的意思被他曲解,沉着脸继续解释道,“妖魔二族狡诈奸险、作恶多端,是该尽数屠之。只是妄增杀业终究对于修行一道不利,若能如同过去一般,将欲海通往九州的道路封死,也能减少同道们不必要的牺牲,于小洞天、于九州百姓的安宁同样是好事一桩。”
“补天石不过是上古传言,谁人又能够保证它一定被封印在极雪境中?”
折扇在掌间摇曳来回,划过一道鲜红的弧光,游闻羽笑语带刺道,“曾经,各位先道总是依靠娲皇像来加固欲海的封印,却没想过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哪天篮子打翻了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或许此次娲皇像损毁,便是天道给我们的一番提示,比起一味堵塞,不如彻底收服。”
纪云相冷道:“彻底收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功的事情吗?多年以前的人魔大战,倾尽无数小洞天高手之力,也无法将扶雪卿杀死,只要有雪之心在一日,他就是不死之躯。”
“可我听说,这次欲海战役,令得扶雪卿重伤的功臣,便是观渺君?”
两人对峙期间,宋昶的话音不合时宜地插入,他似乎并不知晓游闻羽同紫台的前尘往事,言语间存在几分探究,“我小洞天有观渺君在,还愁杀不死那凶名赫赫的魔尊吗?”
游闻羽面不改色撒谎道:“我能将他击伤,是因为他在面对挡在师尊面前的师母时,强行收回了给与致命一击的魔气,以至于被自身力量所噬,受了重伤才会如此。”
他说得无比坦荡,仿佛并非谎言,而是事实。
这叫知晓背后真相的许娇河略带心虚地蜷了蜷手指,除却为了洗脱游闻羽的罪名,而刻意放出去的重伤魔尊的功绩,当日欲海大战的真实情形,已被明澹下令封锁,相关人等不得随意泄露。
游闻羽非要如此应对,只要明澹不拆台,宋昶也无从探究。
只是他再度提起扶雪卿同许娇河的关系,几位讨论正事的大人物便又把视线汇聚到当事者这里。
“所以娇河君是怎么想的呢?”
纪云相将话语在齿尖厮磨几个来回,复而添上一句,“无衍道君可有同你提起过他的想法?”
询问她的想法为假。
探查纪若昙的心之所向方为真。
毕竟无衍道君在小洞天内积威颇深,他支持哪一方,哪一方便能取得肉眼可见的优势。
许娇河这才想起晕头转向了这些时日,自己未曾与纪若昙谈论过这方面的事宜。
当日纪若昙向她主动提起,未必没有存着几分吐露心意的意思。
奈何许娇河对于人魔的战事纷争并不敏感,因而错失了如今在集议上出风头的机会。
不过自己向来是个游离在外的人,说句没过问这件事,他们大约也能理解吧?
怀揣着这个念头,她环视过周围男子们的表情。
明面上表示支持或者反对者,似乎在触及妖魔二族的性命时,都显得那般浑不在意。
便如娲皇像失窃之日,面对自己的冤屈和生死,也无几人上心。
不知怎的,那句准备好出口的“不知道”倏忽咽了下去。
许娇河无言一瞬,道:“若昙他曾对我说过,修仙者是人,九州的百姓亦是人,两者没有高下之分,掌握力量者若不能克制己身,那无论行使的是灵力还是魔气,都将会成为一种恶的化身。”
“我想,不管是利用娲皇像将欲海封印,还是如紫台所言,趁扶雪卿重伤将欲海彻底收服,都不会是若昙想要看见的情景……难道我们就不能想个办法,与妖魔二族实现和平共处吗?”
许娇河的话语,引来满座沉默。
这次,无论是一向纵容于她的明澹,亦或者千依百顺的游闻羽,都没有露出半点支持的意思。
许娇河不禁感到忐忑。
难道是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良久,宋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目光望着她道:“这是道君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是怀渊峰的主人,我的意思不就是若昙的意思?”
许娇河心底发虚,为了维持气势,依然仰着面孔,理不直气也壮地回道。
“不是道君的意思就好。”
“娇河君切勿在这样的场合随意戏言,你愿与欲海和平往来,可有想过那妖魔二族是否愿意?”
宋昶正襟危坐,薄唇开合间表情比霜雪还要严冷。
许娇河却是不服气:“那他们和你说过他们不愿意?”
“师母,不要胡闹了。”
“这件事情,还是等师尊从极雪境归来,我们再行商讨吧。”
游闻羽将手中折扇一合,玩世不恭的面孔上难得对许娇河呈现出几分正经神色。
许娇河斜他一眼,大声道:“问是你们问我的,现在又说我胡闹,那要我参加作甚!”
“……”
许娇河赌气的呵斥,将清思殿隐隐冻结的气氛又消融些许。
明澹无奈地看着咬着嘴唇、满脸倔强的她,正欲出声圆融场面,那头沉默许久的纪云相陡然发难道:“扶雪卿要迎娶魔后的大事传回小洞天时,我还当娇河君答应是被他胁迫的无奈之举,现下看来,娇河君如此偏帮欲海,心中对那扶雪卿的怕是也存着几分真心吧——”
啪!
许娇河心头的不满,在纪云相刻意歪曲的话传入耳畔后达到极致。
她腾地起身,众目睽睽之下,快步冲到纪云相给了他一个耳光。
不等众人反应,她丢下一句话:“那等无衍道君回来,你们问他就是!”
而后礼也不行,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