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的事务本就繁多,若事事以道侣为先,他这未来宗主还如何能做?
许娇河指责的内容,超出了宋昶从小受到的教育范畴。
不管是他的父亲,亦或者他那强势高傲的母亲,都从未说过道侣是比权力大业更要紧的所在。
宋昶下意思蹙起眉峰,颇为不以为然。
但这张纸的内容,本就是他拿来诱惑许娇河倾向自己的条件。
物质上的充分满足有了,言语间可不能减分。
宋昶复又平复面色,注视着许娇河的瞳孔精诚道:“娇河君的话,我记下了。”
“还有这处,你写着所有的产业会加上道侣的名字,每年的一半收益都归于道侣名下。那实际上的账册你可愿交给你的道侣打理吗,又或者,倘若她不事庶务,你愿意将识账的本领倾囊传授吗?”
“这些你若不愿同对方事先商量说明,万一嫁过来的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宗门千金,那她所得一半,岂不是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吗?哪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许娇河前端说得还算在理。
而此刻的言论,却多出几分胡搅蛮缠。
她言语之间的隐晦含义,不就是把自己看作成了对道侣依然有所隐瞒的利己小人。
宋昶不言,心下有些不快。
偏生许娇河无视了他的心情,犹在半张檀口呶呶不休:“恒明君可别嫌我聒噪,这世间的缘分本就妙不可言,谁能算到你最终会娶个怎样的道侣——就比如我这般,哪怕你亲自交了一半产业给我,我根本没有接手过任何生意,怎能知晓一半究竟是有多少?”
宋昶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她嫁给自己的光景。
两人在闺房之中,享受识账拨算的乐趣,似乎也算得上是一段怡然时光。
他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再抬起面孔,挂上受教的笑容:“感谢娇河君的一番见解,在下收益良多,这澄心纸便放在娇河君这里,待我回去重新修改一份,重新呈来与娇河君品鉴。”
“好呀,那就辛苦恒明君啦。”
许娇河拾起小碟中还剩下半块的玫瑰乳酥,又沿着圆润的边缘小小咬下一口。
她做出享受茶点的姿态,目光却瞅向宋昶,含着几分欲语还休的心事。
宋昶清楚,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到底还牵挂着自己能否为她寻来想要的颜料这件事。
但他并没有满足许娇河的期待,不识相地敛袖起身,就要告辞。
许娇河等了再等,很是心烦,在宋城即将转身离去之际,出声挽留道:“你等等!”
宋昶驻步,眸间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再回首,故作不解:“请问娇河君还有何事要叮嘱?”
许娇河不自觉摸了摸鼻尖,别扭道:“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该回报我一二?”
“娇河君请说。”
“你说你能帮我找到我想要的那种颜料,是真的吗?”
许娇河虽问出口,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这么做。
宋昶相隔几丈,凝视着她的面容。
片刻,才道:“自然是真的。”
他组织一番语言,为许娇河说明:“在我紫台的后山中,豢养着一对灵鸟纁鸾,它们本为神兽朱雀的后代,通体呈现红色,而身上的血液天然便是一种绘制在武器陈设之上永不褪色的灵材。”
许娇河目光一亮:“那它可会损伤人的肌肤?”
宋昶注视着她亮晶晶的瞳孔,失笑摇头道:“不仅不会,还能提供驱邪之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许娇河也顾不得计较有求于宋昶的不快,她快步走下主位,如飞舞的蝴蝶般雀跃又翩跹地靠近宋昶,而后殷切地拉住他的袖子道:“太好了,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
“这纁鸾是朱雀的后代,听起来就是珍贵稀少的灵兽,你可十足的把握取到它们的血?”
宋昶将她主动拉着自己的行径纳入眼底,阴郁的心情也随之放松几分。
他微一轩眉,玩笑道:“我贵为紫台少主,想要它们的血,自是不难做到的,不过世间只这一对纁鸾,是我父亲的心肝宝贝,伤害了它们,少不了要挨一顿斥责。”
“既如此,那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我拿出来同你交换便是。”
许娇河的思想分外简单。
等价交换,谁也不亏欠谁,事后彼此间也就不会扯上任何额外的瓜葛。
宋昶却道:“不必交换,云衔宗有的东西,我紫台也不会缺少。”
“——娇河君若是诚信想要,就得亲自陪同在下前往紫台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