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许娇河的要求, 游闻羽并不感到意外。
他像是早就想好了会有这么一遭,心平气和道:“师母请说。”
“我要你从扶雪卿那里把我的东西都拿回来,包括我的灵宝戒, 还有我来时身上穿的衣服。”
“好。”
游闻羽点头应承下来。
他如此干脆, 反倒引起许娇河的些许狐疑:“你都不问问我想做什么,或者不担心我逃跑吗?”
“这里是雪月巅。”
游闻羽挑眼看她, 狭长的眼尾向上折起, 带出一方胸有成竹的潋滟。
从来迟钝的许娇河忽然领悟了他的言下之意。
这里是雪月巅, 在扶雪卿和他的眼皮子底下, 自己就算长着八只翅膀也难以逃出去。
……可是, 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狗眼看人低!
难道自己就是陷阱下的野鹿, 罗网中的鸽子,无论如何也翻不出这两个人的手掌心?
“无聊!”
许娇河烦恼起来,赖在床上不肯起身,将脸埋进衾被里闷闷说道, “你出去, 我不想看见你!”
游闻羽知晓自己今日已将许娇河逼到了极处,若再得寸进尺下去,恐将物极必反。
他深切而贪婪地凝视着床榻上婀娜的背影, 不动声色吐出口灼热的吐息, 从善如流道:“那小徒先行告退, 还请师母好生休息。”
游闻羽告辞退了出去。
等到傍晚, 许娇河点名要的东西都被送了回来。
恢复如初的灵宝戒, 焕然一新的锦缎衣。
连后摆处被百目妖撕下一大块的裂口, 都由专人细致地缝补了回去。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许娇河扑在衣服堆上翻翻找找, 最后在衣袖处找到了收着百目妖的玉牌。
纪若昙不在,这死妖怪就是自己在雪月巅中唯一的盟友了。
许娇河恨不得立刻把对方唤出来, 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联系外界。
但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鲁莽行事,只能状若无事地任由听鸢伺候着用起晚膳。
晚膳期间,许娇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终于找了个空隙,趁着听鸢夹菜之际,将白瓷碟里的芙蓉鸡片猛地拨到自己的裙摆上,而后夸张地哎呀一声站了起来:“我的衣裙被弄脏了!”
听到许娇河的惊叫,听鸢连忙转过头,恰好看见许娇河佯装捏起鸡片的手指不稳,那雪白的肉块顺着指尖滑落,又辗转着跌在衣衫的另一处,濡湿了布料,将本就偏深的裙摆颜色,又加深了一层。
听鸢:“……尊后莫急,这等小脏污,用法术清洁一下就好。”
说着,她便要俯身开始为许娇河清理。
只是听鸢才弄干净衣裙,许娇河又挑刺道:“不想吃了,总觉得身上有股鸡片味,我要去沐浴!”
听鸢立刻顺从地答应道:“还请尊后继续用膳,奴婢遣人先去放水便是。”
许娇河点了点头,复而坐下,捏起筷子扒拉着口碗里的米饭。
刚吃两口,她又装作突然想起来一般对听鸢道:“对了,以后若我沐浴,不许有人在旁伺候。”
这次听鸢没有很快应下。
她的眸中划过一丝迟疑,笑着委婉道:“您贵为欲海未来的尊后,沐浴怎好亲自动手?”
“我是人类,你们是魔族,彼此的习性不一样。”
许娇河半仰着娇美的面孔,竭力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傲慢姿态,“我住在云衔宗的时候就是这般规矩,只因为不喜欢光着身子被人正常看着,又不是未开化的野人没有羞耻之心。”
“只是……”
听鸢还要犹豫,许娇河却抢在前头说道:“你口口声声唤我尊后,难不成这点小事也要驳我?”
搬出身份,以权势压人,自古以来都是非常有效且好用的办法。
听鸢忆及扶雪卿再三强调的,凡事让着些许娇河的叮嘱,态度旋即恭顺了下来。
“是,尊后,就按您说的办。”
……
上次许娇河睡得昏昏沉沉,并未仔细打量过寝殿浴室的构造。
如今在听鸢的带领下踏入其中,方才发觉它宽敞得不可思议。
中央一处方正的净水池可容纳百余人一起沐浴,另有四处圆形的汤泉镶嵌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
听鸢指着那些泉池,向许娇河逐一介绍:“南面的赤池可以修复伤势,北面的玄池可以增加修为,西面的翠池可以净化心魔,东面的靛池则用于冲击真身蜕变的关限。”
四处泉池,功能齐备,每一滴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听鸢介绍得慷慨激昂,只为了向未来的尊后展示,她即将嫁与的夫君实力和财力有多么的深厚。
可许娇河却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
毕竟对于并不修魔的她而言,这些东西再好,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她一面说着“嗯嗯好的,知道了,魔尊真厉害”,一面双手抵在听鸢背后,将她推了出去。
再反手锁上浴室大门,趴在门后侧耳留神着殿外的动静。
哒、哒、哒。
穿着硬质木底鞋的听鸢脚步清脆地离开,行至更外围的殿宇飞檐之下等候吩咐。
许娇河在袅袅的雾白水汽中,蹑手蹑脚走到了距离听鸢最远的角落。
她短暂思考了一番见面的开场白,而后从衣袖中掏出玉牌。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