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知道,与纪若昙绑定,若是自己动了心,那么承命之效便会立刻产生。
若是纪若昙下一次再面临必死的劫难,那么她就会以命替命,舍身阻挡。
放眼世间,还有什么东西会比命更重要?
丢掉了小命,财富、权利、美色,难道去九泉之下享受?
许娇河强迫自己回想被关在地牢中,日夜惴惴、惊恐交织的感受,借以消除内心不合时宜的悸动。
她在修行室内坐远比半刻钟更长的时间,等到确定掌握了炼气的秘诀,以及恢复平缓的心跳不会再引发一系列不切实际的欲/望后,才缓慢站起身,推开了两扇紧闭的木门。
……
纪若昙没有回到柳夭中,他站在走廊的尽头,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直到许娇河走到自己身边,又没有靠得太近时,才问道:“都已经熟悉了吗?”
“当然了,谢谢夫、师尊的教导。”
许娇河习惯的二字即将出口,临近嘴边又生生变成了从来没有叫过的“师尊”。
她试探着问道:“你我夫妻之名为虚,师徒之名却为实,应该不介意我换个称呼吧?”
闻言,纪若昙转过头深深地看她一眼,道:“你随意。”
许娇河松了口气,藏起情绪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刻意用轻快的语气拍着胸口道:“那,师尊需要考考我的炼气基础吗?我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哟!”
纪若昙安静一秒,道:“是要考,不过不是在这间屋子里。”
“啊?”
许娇河的笑面微滞。
纪若昙目不斜视道:“我感应到了第二块灵剑碎片的位置,也在欲海之内,你随我一同去取。”
“……”
许娇河想,他朝待纪若昙飞升之后,她一定要亲手写篇话本故事。
名字就叫做《不想飞升的工作狂不是好道侣》。
纪若昙言,他感应到第二块灵剑碎片,出现在欲海最西边的竭泽方位,而且似乎是被某种活物吞了下去,因为它行踪不定,时常都在转移位置——为了保险起见,他们需要先赶到竭泽附近打探消息。
许娇河倒也没有反对。
毕竟她清楚纪若昙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帮助自己打通丹田。
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以陪他找齐碎片作为回报。
于是许娇河利索应了声好。
她的转变亦让酝酿了一番说辞,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纪若昙侧目。
他打量着问自己什么时候出发的许娇河,思忖几瞬,道:“为防意外,这次你要扮做男子。”
纪若昙本想施法将许娇河从里到外暂时变成个男人。
却被许娇河拒绝。
“扶雪卿将寻找一名人族女子的告示贴满了整个欲海,你若不加伪装,依旧用女子的形态大剌剌出现在陌生城镇,难保不会惹人怀疑。”
许娇河像是进步了,但又似乎没有完全进步。
吩咐她办事,确实不再好吃懒做,答应得也很是爽快。
只是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处,她还是犯起了老毛病。
纪若昙不解她为何会如此抗拒变成男人。
一转眼又见她神色可疑地盯着自己,接着目光迅速下落,来到了不可言说的位置。
纪若昙:“……你在看什么?”
许娇河抿着嘴不说话,在纪若昙不好看的面色中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
她口中哼了一声,心虚地别过眼睛。
女儿家的躯体柔软芬芳、妙曼柔美,若是凭空多出些辣眼睛的东西,天知道她要做几日噩梦才好。
许娇河一想到这里,爆红着面孔大声道:“总之,我的身体不可以变作一个男人!”
纪若昙:“……”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纪若昙退了一步。
不能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他只好花费更多的灵力,一点一点消去许娇河过红的唇色、过白的肌肤和过于卷翘的睫羽,指尖隔着一寸距离细细勾勒,仿佛醉心技艺的画师正在绘制最得意的作品。
灵力柔和地附着在许娇河的面上,纪若昙的动作很轻。
许娇河向他看去,只瞧见半垂下来的长睫覆盖着目光,眸色专注到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映进心底。
不多时,许娇河尽态极妍的面孔不复,偏黄的肌肤上镶嵌着一张勉强称得上俊秀的男人五官。
她张了张口,故意咳嗽一声,娇滴滴的声线亦在灵力的更改中,趋向于偏柔的男人嗓音。
欲海的居民,不管是人族还是妖魔,在漫长的岁月更迭之下,在你死我活的生存斗争之中,为了活下来,为了延续后裔,为了争抢到食物更加的地盘,均生得一代更比一代高大健壮。
想要在贪婪重欲、逞凶斗勇的妖魔堆里不被觊觎,纪若昙索性为许娇河易容到底,高深复杂的障眼法术将她在女子中偏向纤巧的身量也拔高拔壮了不少。
许娇河这才勉强穿下衣柜中属于游闻羽的几件男式衣袍。
她摸着这些花纹华贵、触感上佳的布料,眼珠转动着生出一个主意。
她拉着纪若昙的衣袖道:“我们终归不熟悉竭泽附近的情况,不如打扮成来往暂歇的游商,再放出几个傀儡假装护卫镖师,也好在不过多引人注目的同时,增添一份安全保障。”
许娇河虽然心眼智谋耍不过旁人,在某些方面,却是弥补了纪若昙性格中空缺的部分。
纪若昙深觉有理,肯定道:“就按你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