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许娇河在自己冰冷的怀抱里受冻, 纪若昙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加热灵力,来让她靠得更加舒服。
一夜无梦,许娇河将青年的身体当成了柔软的抱枕, 睡得踏实且安心。
这一觉进行到日上三竿才结束。
许娇河揉着惺忪的睡眼, 一时忘了置身何地,对上纪若昙彻夜未眠的深黑瞳孔, 下意识有些发愣。
几转呼吸后, 她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睛, 一面同纪若昙道了声“早”, 一面利索离开他的怀抱。
“我现在成了从云衔宗叛出的逃犯, 只能委屈夫君随我一同在这里住下了。”
许娇河坐在床沿, 替自己穿上鞋袜,绝口不提昨日失态的哭骂。
她背过身体不看纪若昙的模样,像极了风流快活一夜后,打算提裤子跑路的负心人。
纪若昙没有同许娇河计较昨日的种种。
他一挥手, 凌乱的衣襟和下摆便恢复了平整, 连许娇河留在他胸膛上的哭痕都瞬间抹去。
在许娇河仍在同手上的罗袜作斗争的时候,他已经先行一步下了床榻,立在一丈之外。
衬着窗外的绿树青柳, 盈然一副白衣胜雪的无尘之态。
不作半分铺垫, 纪若昙开始说起正事:“这几天我虽被镇在楼阁之中, 却也从守门弟子的口中听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相信娲皇像失窃一案与你无关。”
“夫君相信我吗?”
许娇河穿好鞋袜, 又想净手, 然则此处不同于怀渊峰, 不会常年备着供她洗漱的金盆和热水。
她只好把双手递到纪若昙面前,上下摇晃着示意, 口中慢慢说道,“可藏宝库的凹槽里留下的血液,女婢舞蕴死前的证词,以及进行了一半的攫念术画面,已经把我逼向了辩无可辩的死路。”
“就是因为证据确凿,才不会是你。”
纪若昙配合地将她手掌涤净,道,“你不过是潜伏在云衔宗中的内应竖起来的一面靶子。”
他的话言简意赅,叫许娇河登时明白了整件事最突兀的地方。
她拧起柳叶眉,继续把自己同明澹提起过的怀疑,仔仔细细和纪若昙说了一遍,又颇为窘迫地垂下眼睫道,“我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了早上起来时,你询问我是否感觉到异样的话语……可我答应过你,不能将你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知道,所以只好告诉他们,一切都是我自己猜想的。”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事发之时,那枚控魔印就在你的身上,只是后续的你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名内应亦不想留下任何指向真相的线索,于是接着某个机会,偷偷将控魔印抹了去?”
纪若昙的话令许娇河一怔。
“可是……从事发到我逃跑前,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对方怎么能轻易抹去呢?”
纪若昙只道:“你且认真想想,这几日靠近你身边的人都有谁?”
靠近自己的身边?
这些天尽管许娇河大多数的时间都身在囚牢之中,但细致算来,接近她的人还真的不少。
纪云相、兰赋、明澹、叶影、游闻羽、叶流裳。
范围再扩大点,还有舞蕴、乐情……和几个分别来自云衔宗和如梦世的弟子。
莫非他们之中有一人是魔族内应?
许娇河思考出神,脑海中反复轮转着这些人的面孔。
她向纪若昙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们的名字,又摸了摸鼻尖,苦恼地说道:“可这些接近我的人,每个看起来……都不像是会和魔族勾结的人……”
纪若昙摇了摇头:“很多时候,肉眼看到的,并非是事物的真相。”
“所以,你心里有怀疑的人是吗?”
许娇河抬起脸,向他寻求答案。
纪若昙静默一瞬,却在这个要紧关头恼人地打起了哑谜:“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不语他人是非。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任何人,你都不要过分信任。”
“……无趣。”
许娇河撅起嘴,从床上站起,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嘟囔道,“明明上次还说我可以相信你。”
“……”
等不到纪若昙的回应,许娇河索性向外走去。
只是在推开门之前,那缄默着不肯言语的青年忽然道:“昨夜牢笼之事……”
许娇河心里一紧,顿下了脚步。
她知晓纪若昙公正无情,最遵宗规法度。
游闻羽为了救她而杀死如梦世弟子,行事作风显然违背了纪若昙的准则。
她早在同纪若昙交谈时便忆及了此事——只是游闻羽终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愿他朝师徒二人因此事势同水火,而要自己夹在中间变成一个左右为难的磨心。
许娇河权衡再三,并没有顾虑纪若昙是否会在意游闻羽强吻自己这件事,仅是满心为他随意杀人的过失犯愁,她回过头来试探着向纪若昙求情道:“闻羽他……到底是为了救我,夫君可否念及旧情?”
纪若昙同她对视,目光清冷,毫不动摇:“不论我是否留情,游闻羽徒增杀孽,他朝飞升之时,自会受到因果反噬,天地公正,法则无情,我即便要与他清算,也会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九州之内,无衍道君决定的结果,无人能够更改。
许娇河自失一笑,安慰自己至少也算是为游闻羽尽了力。
游闻羽向来如同狡猾的狐狸,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留下数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