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裳收到纪云相的消息后来得很快。
这次她没再设下煊赫辉煌的排场, 仅仅穿着一身常服,带了一位观之无甚特别的女卫。
法阵之光如雾四散,她自白芒中走出, 转眼行至云衔宗山门外。
明澹亦亲自将其迎入清思殿, 接着叮嘱关闭殿门。
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闭合,光线略显暗沉的空间内唯余知晓详情的几人。
叶流裳与明澹互相见礼, 旋身在低于主位半分的客座上落座, 勉强弯了弯嘴唇以示礼节:“娲皇像失窃的来龙去脉, 云相已然书信一封尽数交代清楚, 只是本尊不知, 明宗主接下去是如何打算的?”
她虽想极力摆出一宗之主的沉静气魄, 但凝结的眉宇之间,如暴雨将至的阴霾挥之不去。
“此事一旦泄露,后果严重,我已告诉知情者务必管住口舌, 不可传到其他修仙门派耳中。”
得到叶流裳“本尊亦然”的回答, 明澹又道,“事发之后,我立刻派遣出宗门之内最擅长追踪的高手, 共二十一名, 令他们现身九州, 务必尽快查清娲皇像的下落。另外, 我也修书一封送到了欲海镇魔局, 秘令执法长老时刻关注欲海情况, 不要放过每一处可疑的迹象。”
“明宗主的想法, 倒是和本尊没有半分偏差。”
叶流裳赞了一句,面上并没有呈现出任何缓和之色, 她阴沉的目光眺过殿下静默站立、界限分明的两门弟子,忽然话锋一转道,“那云衔宗内发生的情况,宗主又打算如何解决呢?”
“你说的——”
“当然是娇河君。”
叶流裳秾丽的眉峰一挑,皮笑肉不笑道,“本尊听闻云衔宗出了内鬼,料想她最有嫌疑。”
“此事,我已在如梦世众人面前分析过,魔族就算要蛊惑修士为他们卖命,也断不会选择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胜率太低,风险太高。”明澹言简意赅,将自己的观点再次复述了一遍。
却得到叶流裳的一声冷笑:“明宗主此番言论,那么反过来不也同样成立?娇河君不过是无衍道君的遗孀,亦非无衍道君本人,魔族栽赃嫁祸给她的目的是?”
明澹平静道:“若昙是人魔大战的首功之臣,将嫌疑加诸在他的遗孀身上,便也等同于污涂了他的身后清名——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有功之人的妻子选择和敌人合作更讽刺的事?”
叶流裳心怀怒气,上次的会面又颜面尽失,自然想在言语间扳回一局。
只是她没有猜到,清直一世,以谦和淡泊为名,鲜少与人针锋相对的明澹,也可以如此口舌伶俐。
叶流裳哂道:“那只是明宗主你的揣测罢了!”
明澹坦然与她相望,并不继续回应。
叶流裳却突然从他的表情中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误。
若明澹的话语是揣测,似乎自己指责许娇河为魔族内应的内容,也没有提前拿出证据。
叶流裳的目光中随即流露出一丝僵硬,她不再继续试图将一系列罪名安插在许娇河的身上,而是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从始至终没有说过话的女子。
缄默片刻,她遮掩起瞳孔里的真实情绪,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关于娇河君是否为魔族内应一事,我如梦世倒是有一办法,一验便知。”
“请叶尊主言明。”
叶流裳做了个古怪的手势,身边的女侍立刻走到大殿中央。
女侍向明澹行礼,依然不张口,目光炯炯地望着叶流裳,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叶流裳道:“她叫叶影,是我的贴身女卫,是个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的天残,灵根天赋也无甚特别之处。唯有一点,因为她听不见外界喧扰,所以意志坚定非常人所能及,我看重她,亲自传授如梦世《娑兰经》秘术,她亦肯狠下功夫,苦练一百余载,终是小有所成。”
“《娑兰经》中有一样,便可以通凡人、辨鬼神。”
她故意顿了顿,窥见明澹眸底的若有所思,加快语速道:“此秘术能够根据身体的一部分,血肉也好,碎片也罢,推算出对方的魂灵纯净程度,也能帮助我们这些驭灵之人评估其是否有炼制的价值。”
叶流裳没有将真实意图说出来,明澹却已了然于心。
她并不关心许娇河的魂灵有多么纯净,而是企图通过血液来指证许娇河就是与魔族里应外合的人。
明澹的沉默被叶流裳看在眼里,她语气玩味地问道:“莫非明宗主不愿?”
“自然不是。”明澹半仰着面孔,对殿下明镜堂的弟子吩咐道,“去将那滴血液呈上。”
弟子应声离开,叶流裳又对纪云相道:“云相,你去怀渊峰将娇河君一并请来”
明澹微微皱眉,却偏过头去,没有开口阻止。
……
兰赋不能久留,放下餐食就要离开。
许娇河来不及向她询问外界的情况,只好先满足饥肠辘辘的肚腹。
只是一碗饭才吃了两口,外头的弟子忽地将门打开,闯进来的纪云相不由分说将她扯了起来。
“你干嘛呀?为了泄愤要杀人灭口吗?!”
许娇河心中害怕,胡乱拍打了他肩膀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