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女婢们退出后亲自把门闭紧,施加了一道法术结界,才缓步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想说什么,现在尽可以说了吧!”
许娇河掏出藏在衣袍里的小巧锦盒,砰地一声拍在游闻羽手边。
自己都委曲求全成这个样子,看游闻羽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纠缠周旋!
落在许娇河眼里占了天大便宜的青年,却依然没有表露出任何让步的迹象。
他沉沉地盯着锦盒看了良久,忽而将其中的翡翠貔貅拣了出来捏在掌心。
眸底暗芒闪烁,轻声问道:“师母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你在问什么呀?你是夫君的徒弟,当然、当然也是我的徒弟。”
许娇河睁着双眼,她隐隐察觉到游闻羽问句背后的真意,但依然选择装傻。
“哈——徒弟。”
“也是怪我太蠢,不肯死心,非要巴巴跑过来问这一遭。”
游闻羽唇畔笑意似嘲非嘲,他凝视着巴掌大的貔貅不放,兀自不肯与许娇河拥有哪怕一瞬的对视。
座位之上,宛若灼热的火架。
许娇河被游闻羽的自怨和窒息的气氛裹挟得坐立不安。
她藏在袖袍中的手指下意识紧紧攥成一个拳头,转眼又忐忑地抓住扶手。
她试探着跟游闻羽商量:“就和以前那样不好吗?夫君才去了没多久,我、我也没心思想这些。”
“没心思想,那师母为什么一搬出虚极峰就偷偷跑到剑阁看我?”
“没心思想,又为何急忙捧着繁阁的权力来讨好我?”
……原来他发现了自己偷用符篆藏在角落里看他。
许娇河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好道明是因为纪若昙没死,剑阁却提前换了主人,所以自己想带着他去瞧瞧剑阁的新变化。
许娇河姣美的面孔且急且悔,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游闻羽却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沙哑着嗓音又问了一遍:“我算什么?师母如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莫非是把我当成了一条随意驱使的狗?”
“怎、怎么会呢,你当然不是狗。”
许娇河结巴着回答,差点咬到舌头,“怀渊峰只剩我们二人,需要互相依靠才是……所以,我才、才会把如此重要的执掌繁阁的信物,交到你手里,只因为,你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她天性嘴笨心笨,不会讨好人,能把话说成这样,已经用尽了毕生从话本中学到的功夫。
闻听辩白,游闻羽的眼睛从翡翠貔貅上离开,改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过可怕,令许娇河忍不住放弃了对视以表真诚的机会。
她急急垂下头,鞋履内的脚趾臊得蜷缩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漫长到仿佛过了一千年,又或是一万年。
许娇河的耳畔忽然传来脚步移动的声响,接着并拢的双腿一沉。
游闻羽跪在她脚边,用手握着她的小腿,脸颊贪恋地磨蹭过她的膝盖,温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师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不过,为了这句话,我便是做一条狗护着你……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分明是温和的嗓音,许娇河却无端听出一股病态的阴冷。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连同被衣裙覆盖的两握膝盖也发起抖来。
“师母怎么了,可是衣服穿得不够厚,感觉到冷了?”
敏感捕捉到她异样的游闻羽没有抬头,一面询问,一面将灵力加热,顺着两人接触的肌肤传递。
这股热意沿着衣裙渗透入许娇河的肌肤,犹如一张细密的巨网般将她包裹。
她透不过气,更不愿听从游闻羽的引诱将这段荒唐的关系认下,想也不想地说道:“你、你才不是为了我的话变成狗护着我,你想要繁阁的权利,我便送给你……我们等价交换,你本就该护着我。”
“……”
话语一出,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喀嚓、喀嚓,
许娇河恍惚间听到了什么东西节节碎裂的声音。
她胆怯地朝声源看去,游闻羽忽然在此刻离开她的膝盖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许娇河,在灯火的簇拥里,逆光的双眼仿佛两片逐渐失去温度的琉璃。
“师母说得对,这本来就是一场等价交换。”
“您给予我渴望的权力,我便保护您的身家性命。”
“谁也不亏欠谁……实在很公平。”
游闻羽打开桌上的锦盒,将掌心的翡翠貔貅放入其中,而后关上顶盖死死攥在手中。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桌上凉透的饭菜,忽而微笑道:“既是一场交易,师母也无需费劲讨好。”
“那蟹粉狮子头和莼菜羹是师尊喜欢的。”
“偏甜的淮扬菜,也是他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