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心胸开阔的人嬉皮笑脸道:“可是李仙长之后所说的轮作制度和沤肥技术,也能让粮食增产嘞!”
“是啊,你说的对,就算用不上化肥,咱也能增产!”
穿着粗衣麻布的老农敬畏地看着屏幕:“轮作?休养生息?堆肥?李仙长三言两语说得俺茅厕、茅厕顿开?”他挠了挠头,周围一片大笑。
一旁大妈都忍不住说:“诶呦我的老哥哥,那是茅塞顿开!”
老农憨厚一笑:“都对都对,反正俺之前埋头种地,还从来不知道,这地也要将养着呢,跟侍弄小娃娃似得。”
他说着心里已经盘算起来,来年粮食一定能往上翻一截,按照现在的赋税,家里人吃个半饱不成问题,甚至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在过年吃顿肉呢。
这样想着,他脸上又露出笑容。
“让开让开!”
一队蛮横的士兵横冲直撞,纵马而来,老农险些躲闪不及给撞上,回过神就见士兵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老家伙快滚开,找死啊!”
大街顿时寂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那队跋扈至极的士兵走到布告栏,啪地一声,贴上一张告示。
过了好长一会儿,等人跑的没影,大家才敢凑过去,心里却禁不住想起之前看见的华夏军人,那可是——人民子弟兵!
人民的兵!
可他们嘉朝,唉,大家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才看向布告栏,唯独忘了一件事,他们认得华夏字,可不认得嘉朝字。
最后,还是一个小学子念了出来,可当他说完之后,方才满脸笑容的百姓一个个僵着身体:“你说,朝廷要提税?”
“刚收进去的粮食怎么又要提税?家里已经一粒米都没有了!杀千刀的官府,冬天就要来了,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呀!”
小学子慌忙摇头道:“诸位听我一言,提说提的不是今年,是从明年开始。”
“那、那要提多少?”
学子:“一成。”
死一般的寂静。
街上的人,尤其以那些农人为嘴,他们脸上肌肉抽搐,半晌才抖着嘴唇说:“一层?本就有了三层税,加上各路盘剥,每年交上去的粮食,四五层都打不住,现在又提一层,俺们一家七口,已经饿死一个小孙孙了!”
声音已经染上哭腔:“死路,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不知何时,街上的人,一个个红着眼盯着布告栏,那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怨恨模样,让人打心底害怕,颤栗。
民怨冲天。
百姓们所求什么?无非吃饱穿暖,平安喜乐。
他们在地狱般的日子里挣扎半生,好不容易看见希望,却被隋宴骁一道圣旨拍得粉碎!
他只知道,自己要对付李妩,至于因此饿死的百姓,他们算什么东西?
傲慢自负的隋宴骁并不知道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不明白,他自以为稳固的千秋盛世,最稳固的地基是一群百姓。
他们沉默,他们愚笨,在事情没有彻底糟糕之前,他们就是千万块最沉默的砖石,构成这个国家最基层最稳固的地基。
现在,隋宴骁直接自己炸自己。
他逼急了这群百姓,他把最沉默的地基硬生生炸成碎末,他不给百姓留活路了!
荒诞残酷的消息以京都为中心,向四周辐散,听闻消息的百姓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那是怨气不断在压抑,积蓄。
听到消息的系统都惊呆了,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纯种傻瓜!
它第一时间告诉李妩,嘲笑隋宴骁的话一百八十句都不重样
地球。
李妩已经走到第三个展台,听见这话后她径直越过,专而来到一副栩栩如生的石雕前:
穿着粗衣的两个男人振臂高呼,身后是折断的旗杆,倒地的尸体,军人都露出右臂作为标志,仰望他们,两千多年前发出的呐喊,穿越无数时间空间,至今仍震彻山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领头人,一个是地主家的长工,一个是贫苦农民,他们要推翻的,是千古一帝创造的大秦帝国。”
冷如寒冰的声音瞬息沁入众人心头,百姓们仰头,仿若呆滞般,胸腔里的东西却不由自主地飞快跳动,仿佛被人挑拨心弦,呆呆重复:“农民……起义?”
李妩没回答他们,而是话锋一转,重复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的话掷地有声:“难道那些做王侯将相的都是天生的贵种吗!”
一些人呼吸急促,似乎意识到什么,眼神闪烁着,接着,看见了叫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李妩身后石雕轰然打开,一张巨大的屏幕展现在众人面前:极其闷热的下雨天,天昏地暗,大雨倾盆。
一群干瘦的徭役躲在破庙里,旁边的字幕显示着:秦二世,元年。
那个在他们印象里,强大到叫人心神颤栗的帝国,掌控天下所有人的强国,在这个雨夜,迎来了第一批反抗者。
摇曳的篝火和屋外的大雨合成一片,照在一群年轻农夫的脸上,略微高壮的农夫低着头,落下一团阴影。
此时,嘉朝。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莫名氛围,随着一声轰响,雷声大作。
跌跌撞撞的县尉进入破庙,一脚踹开瘦弱的农夫,再想逞凶时,被人死死按住臂膀,篝火里,照出一双黑白色的眼,冷酷如刀锋般凛冽。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