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众人狠狠打了个激灵。
幽若寒潭的眼神下,凉意从脚底升起,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更像是被鬼魅盯上,一片死寂。
“你、你——”
同一时间,百姓们仰着头,憨厚的面庞上不约而同地绽开光,嘶哑声从喉咙里挤出:“李、李仙长说了啥?我我我我刚听见了啥?”
旁边人亦是一脸茫然,仿佛神魂出窍:“李仙长说,雪花盐……”说起盐时,他声音猛地加大,这长街上所有人都能听见:“干净漂亮的雪花盐出自她手!雪花盐乃是李仙长赏赐下的神物!”
他们仰望着屏幕里的女子,不,仙人,那可是雪花盐,但凡落在那些贵族豪强之手,哪有他们这些贫苦百姓的份儿。
是李仙长,李仙长赐盐于民,一斤十文的价格几乎等于白给!
百姓们心里又升起另一种疑惑,李仙长究竟是怎么将雪花盐赐下,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追直播,竟无一人发现了李仙长的动作。
无论是方子还是雪花盐,他们何曾见过李仙长如何挪用它们。
有人揣测:“那些赐盐的仙使手里的雪花盐数量很是庞大,连官家盐铺都挤垮了,那么多的雪花盐几乎等同一座座小山,定是李仙长购买盐山挪移而来!”
“移山填海?”
有人立即骇然道,旋即,惊骇的百姓纷纷跪地叩拜,热泪盈眶地看着直播间,似乎被什么天大的馅饼砸中,恍恍惚惚不知为何物:“李仙长大慈大悲大恩大德,草民永生难忘!”
数千人齐声高呼,声音穿云裂石,直冲霄汉。
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呼声甚为壮观,更多的地方,早就乌泱泱跪成一片,激动看向天空,他们的呼声穿过红墙直冲进隋宴骁耳朵里。
当场,他脸色难看得叫人不敢出声,阴鸷眼神望向宫外,立即有内监心领神会,凑上前来小心翼翼道:“回禀陛下,是、是那些百姓在称颂李仙长。”
可不是吗,几乎等同免费的雪花盐,便是贵族都没有享用到!便先便宜了这些贱民!
无论是大臣还是王公贵族,都甚为不满,关键是这些狡猾的盐贩似乎如有神护,他们发动人去查,竟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真是奇了怪了。
他们再不满也只敢在心里发狠一番,隋宴骁死死攥紧拳头,恨意已经升至顶点,关键时刻,张怡却不要命地撞上来:“陛下息怒。”
这位三朝元老十分有威望,隋宴骁硬生生吞下怒气,看着他,眼神示意他说出来。
张怡一点也没辜负他的期待,一番犀利中肯的言辞将雪花盐的好处摊开说清:“李仙长此举也是造福民众,朝廷大可观望一番,等天下收益,再将此等乱臣贼子捉拿归案。”
隋宴骁捂住嘴巴,微闷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所以说,如此这番,朕倒要感谢她了?”
张怡微怔:“陛下圣明。”
没等他躬身,一个东西狠狠砸过来,才发现竟是旁边内侍的发冠,一个阉人的发冠!
不疼,对于张怡来说,却是天大的耻辱!
堂堂一国肱骨,竟被人拿来和下贱的阉人做比较。
“闭嘴!”
“我听说你和造反的周寄书关系最好,难不成你就是李妩那个贱人安插在朝堂上的棋子,这样来说,难怪你要为那妖女说话!”
他一番话说得急如闪电,怒气冲冲:“来人啊,将张怡给我押入天牢,查抄其家,一旦发现雪花盐的踪迹,给我即刻提审!”
天子之怒,如山峦倾颓,不可阻挡。
大臣们就像风雨中飘摇的小舟,根本不敢说话,连呼吸都缓了又缓。
有人与张怡交好,为他说话,被隋宴骁直接同罪连诛,死一般的寂静里,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声。
隋宴骁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来人,把宫门外那些百姓给朕捉起来,全部杀掉!”
“谁让他们称颂李妩,那个贱人,那个妖女,他们到底有没有将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这下,便是做壁上观的大臣也禁不住纷纷抬眸,高位上哪还是英明神武的天子,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双瞳赤红,走火入魔一般,露出缺了大牙的脸扭曲又丑陋,叫人头皮发麻,四肢冰冷。
“陛下息怒!”
有大学士带头,百官跟着俯首:“张怡无辜,百姓无辜,陛下万万不可滥开杀戒,恐伤功德。”
大臣们好说歹说才劝得事情转圜,隋宴骁再看向光屏,站起来大声狂笑,赤红眼珠隐隐透出一丝癫狂:“李妩,你个贱妇!水性杨花伤风败俗的贱人!不过是朕丢弃的女人,如今你在华夏,又拿什么跟我斗?朕无法奈何你!却也能杀光那些竟敢私自供奉你的愚民!”
李妩:“是吗?”
“谁说我回不来?难不成你真以为那些雪花盐是我一座座搬回来的吗?隋宴骁,你这个傻逼玩意儿!”
“老娘早就回来了不止一次两次,雪花盐的方子是我教给了下属,还是我亲眼看着,用嘉朝的山,嘉朝的水,点卤成盐。”
“那些无辜民众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如果你今天敢杀一人,明日,我就将你的头悬挂在城门上。”
她说着粲然一笑:“你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好?还能满足你的心愿,日日守着你的嘉朝,风吹日晒,鸟叨鹰啄……”
李妩没说完,未尽话里的意思已经让无数大臣遍体生寒,仿佛真的看见了那样的场景,李妩拿出来的东西哪一件又是凡俗之物。
她是真的能做到!
夜入皇宫,杀人取头。
隋宴骁大脑一片空白,早在李妩开口之后,他已经彻底崩溃,竟是虚脱般瘫倒在椅子里,跪在地下的太监闻到一股尿骚味,顿时心生疑惑。
小德子微微抬眸,看见干净的青石板上已经汇聚了一滩水渍,亦或者说,尿渍?
他惊愕地瞪大眼,灼热的目光被隋宴骁感受到,下意识低头一看,龙袍上一片暗色。
他被吓尿!
“滚!”隋宴骁一脚踢开,重重地一脚不留半分余地,小太监当初吐出一口血,一口气滚下的台阶。
知道自己肯定伤得不轻,可凭什么,太监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撑着一口气,似是担忧道:“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别再叫人吓尿了……”
大臣一个个如同泥塑木偶,呆滞的目光瞥向地面,那小太监看着的方向,赫然看见一摊淤积的水渍。
失)禁了?
堂堂一国天子,竟然被李仙长几句话,直接吓尿了?
我的老天!看见这一幕的大臣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这算不算皇家丑闻?这算不算皇室辛秘?知道这些的他们会不会被陛下灭口啊?!
旋即想到诸位同仁,满朝文武都在这里,陛下总不能把他们全都杀了吧?
一颗心瞬间落回肚子里,该做的还是要做,什么尿了?什么失)禁,他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满朝大臣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发烫的地砖,连抬头不敢,更不敢说一句话,瑟瑟发抖如同鹌鹑似得,如果是往日一定能取悦到隋宴骁,现在他铁青着脸,只想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
他们看到了,他们肯定知道了!
百官中某些出身世家名门的却不怕他,小说里隋宴骁有李妩这个虐文女主气运襄助,这些世家早就不足为惧,如今李妩一脚踹下他跑了,隋宴骁身上的主角光环早就因为天道湮灭摧残得不剩多少,他能做什么?
费尽千辛万苦,也才削弱了门阀世家一根臂膀,反而让对方更加不满隋宴骁这个皇帝的所作所为。
好好当个傀儡不行吗?怎么你就那么能?那么聪明啊?
有人甚至恶意地想,听说阉人净身后身上总有股挥之不去的尿骚味儿,他们这位陛下虽不是阉人,却也胜似阉人,生不了孩子,现在连阉人身上的味道都模仿得十成十。
啧啧。
真可怜啊。
忽地听见有人惊呼一声,又发生什么了?慢半拍的门阀抬头,却见屏幕半边赫然划给了隋宴骁,他们的陛下。
一行字接踵而至,有人下意识念出来,旋即脸色大变。
百姓们则是好奇,有些人,这辈子都不可能皇帝,现在却通过直播见了好几次,还次次那么……不堪入目。
路边,抱着孩子的母亲也在看,却觉得腰腹一热低头一看顿时气得要死:“刚换上的新衣裳,还没穿两天,你就给我尿上了!”
“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丢不丢人啊!”
孩子眼珠子左瞟右转,心虚得不行,他就是忽然控制不住,说不定其他人其他人……
“阿娘,他、他也尿裤子了!”
众人闻声一看,三四岁的孩童脆声指着天上:“他也尿裤子了!你看,那么大一片!”
系统:“我去!”
他正准备打字幕提醒,这小孩儿已经眼尖地指出来,至于效果——
系统立刻放大再放大,镜头里,皇帝陛下裆部那一块,黑得格外突兀,还有底下一滩水渍。
堂堂一朝天子,竟然比三岁小孩儿都不如!
这场闹剧震惊了整个嘉朝,所有臣民都能看见,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对于天子,民众天生有种敬畏,就算是最近看了华夏直播,他们也始终摆脱不了骨子里的禁锢。
可现在,那层厚厚的滤镜彻底碎掉。
原来所谓的天子竟连小孩儿都不如,原来他们的天子是这么一个……一个寡廉鲜耻的人!
“俺的娘嘞,这皇帝怎么连小娃儿都不如!”
“那那那那是尿?”可怜有人都吓得结巴了。
不少女子更是捂住了眼,不是惧怕,是恶心,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怕看了都会长针眼!
这就是他们的皇帝?
看见这一幕之后,滤镜破碎的百姓开始深思,如果这就是主宰他们命运的人,那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