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知道,难道李妩还不清楚吗?
消息由她散播,事实更远不止吴善和说的那么平淡,日食不过一日,民间已经怨声如沸。
尤其在确切得知,是因为当朝那位天子所作所为后,言官们开始进言,而此刻,隋宴骁的罪己诏只写了个开头。
最终,隋宴骁也没来得及互诉衷肠,大步流星朝外走去,他该忙得焦头烂额了。
余下宫人莫不噤若寒蝉,低着头,头顶响起清亮女声:“青梅,回宫。”
青梅愣怔一瞬,猛地抬头,看见自家主子挺拔的身姿,脸颊漾起梨涡:“是,娘娘。”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想到今日那几个巴掌下去,宸妃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肿得像是发面馒头一样,就忍不住窃喜。
她偷偷瞥一眼李妩,看不出一丝情绪。
实际上,李妩正在和系统聊天。
系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宿主之前对他们不理不睬,其实是在联系手下,为今天做准备。”
李妩:“嗯。”
她没有任何志得意满,这才是第一步,真正属于她的反击,才刚刚开始,李妩向来都是最耐心的猎人,她要的是一击必中。
系统有点不解:“宿主,距离回家只剩五天了,你想做什么?”
它没说的是,你能做什么。
即使拥有独立思维,系统仍是一个人工智能,这个世界,封建帝制延续千年,一代又一代的推翻重塑,最重要的意识形态却从未改变过。
嘉朝创立至今也有三百余年,根据小说描述,即将迎来盛世,李妩又能改变什么?
听到系统话后,李妩抿了抿唇,从院落望向蓝天,在这里,连空气都是凝滞的。
“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想送个称号给他。”她眼底映着野心勃勃:“末代皇帝这个称号,你觉得怎样?”
她愿做历史的锚点,引领另一个充满生机的国家撞入这个世界,他们未知的抗拒的一切,将如汹涌洪流,裹挟着陈腐的世界碾成灰烬。
不破不立。
她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也将使它迎来新生。
蓝如镜面的天空掠过一只飞鸟,百草巡视一圈,仅仅不过十多天,她便像换了一个人,眉眼舒展,目光自信。
所过之处,农人无不簇拥而上,热情似火地就要拉着她回屋休息,不止因为她的副队长身份,还因为这段时间,她的改变。
若是李妩在此,就会发现这个昔日的农家女身上,竟然渐渐滋生出一股领帅气质。
在接手后的一段时间,百草就像顽强的野草,展露出非凡的能力,甚至有时,连大队长也要找她讨论对策。
在这里,没有人敢小瞧女人,他们的一切都属于一个女人。
这次的消息便是经由她手放出,敏锐的直觉让百草隐隐猜出一些,十多年接受观念在一瞬倒戈,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目光越过农人,风吹动麦浪,麦穗褪去青涩,金色逐渐涌动。
宫中,那日离去后,隋宴骁似乎悔改一般,各色奇珍异宝流水般送进含章殿,李妩瞥了眼就收入库房。
她知道隋宴骁有个私人内库,里面全是掠夺来的珠宝,送出的这点东西根本算不得什么。
宫中却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赏赐掀起轩然大波,或者说,是因为贺清雪的禁足,礼服的事,则如投水之石,渐渐沉入湖底。
那可是春风得意风头无两的宸妃娘娘,之前陛下万分宠爱,让人羡妒交加的对象,可就是这,对上李妩,一招败落。
贺清雪被打脸,红肿萎靡地送回迎雪宫的一幕被不少人注意到,经由眼线在各宫妃嫔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流传甚广。
所以贺清雪第二天醒来,迎雪宫外早已迎来一批宫妃,打着安慰她的名义,实际上呢?
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伤,会不会毁容呀?
“让她们都给我回去——啊!”
贺清雪猛地捂住脸,扯到嘴角伤口,再度崩裂的痛楚夹杂屈辱一并涌上心头。即使用了最好的药膏,脸上还残存着大片残红,毕竟,宫中力士手劲奇大无比。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该死!她们都该死!”
李妩和她那群手下,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贺清雪满怀怨恨,偏偏无处可发,明明是她被打,却被隋宴骁禁足宫中。
这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找不到,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凝重气氛下,云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
“要奴婢去请陛下吗?”
贺清雪听见这话便是心口一滞,怒意在心口反应,她猛地拂袖,桌子上摆设噼里啪啦砸碎一地:“你没看见本宫什么样子吗?”
她这张留着巴掌印,又红又肿的丑陋脸皮,怎么敢见隋宴骁?
他是喜欢自己不错,可是,贺清雪更清楚,这喜欢绝大部分源于五年前的惦念,一部分源于她的脸。
贺清雪忽然寂静下来,无声无息地内敛比方才的怒意更叫人胆寒。
“云竹,你上前来。”
云竹瑟瑟发抖,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娘娘。”
她头上的伤口被人仔细擦拭,贺清雪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对温柔双眸:“本宫方才脾气不好,云竹你受委屈了。”
她细细打量眼前的宫婢,身为与她一同长大的婢子,云竹自然也有一张好相貌,可是……
贺清雪不动声色地攥紧指尖,她不想。
忽地,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唱喏声。
隋宴骁想过清雪会生气,可他独独料不到,自己竟然会被她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