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心口蓦地一痛,猛地醒来,心悸的余韵久久不散。
天已经亮了,床边空空如也,叶绯深呼吸,从床上坐起来,西郊这地方太偏了,周围过分地安静。
结果叶绯穿着睡衣下楼,意外看见客厅里来了不少人,看着都是工人。
演哑剧似的,拿着图纸指指点点。
叶绯刚睡醒,头重脚轻,人懵了一秒,视线寻了一圈。
黎羡南从院子里走进来,换了一身长袖长裤的丝绸睡衣,人气定神闲的,瞧见楼梯上的叶绯,他弯唇笑了,几步走过来,拉着她去开放式的餐厅。
叶绯还没醒过来,就看见厨房里热气缭绕,有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在里面忙活。
“黎羡南,你干嘛呢?”
他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欢迎绯绯来黎羡南私房菜馆。”
叶绯就洗漱了一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黎羡南在她旁边坐下,小盅碗里是鲜虾汤的馄饨,薄薄的鸡蛋丝,里面还卧着一只海参。
“昨天晚上你说想吃云香斋的馄饨,我一早把云香斋的师傅叫过来专程给你做,尝尝是不是那味道。”
黎羡南一面说着,一面将他面前碗里的另一只海参捞出来放在她的小碗里。
叶绯迟钝了半天的脑子终于开始清醒,厨房里的厨师把最后几道小菜装在小瓷碟里端上来,都是清口的小菜,色香味俱全。
哑剧散场似的,鞠了个躬先走了。
“他怎么不说话?”叶绯傻傻地问了一句。
不只是这个厨师不说话,那些工人也是。
“看你昨天没睡好,这不是怕把你吵醒么,”黎羡南对她暧昧的眨眼,“昨天辛苦了。”
“……”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叶绯的脸瞬间开始发烫。
黎羡南低笑,让她快趁热吃。
西郊平日里连个保洁阿姨都不见,黎羡南也是不喜欢有人到这儿的,他似乎独居惯了。
“你找工人来,是要装修吗?”
叶绯舀着馄饨,好半天都忘记吃。
“嗯,昨天你不是说怕这向日葵谢了,我倒是想把这儿做成室内的花田,这边墙改成阳光房。我养个花倒还行,应该谢不了。”
“……”
“啪嗒——”
她勺子里的馄饨掉回碗里,溅起一点汤汁,叶绯不敢置信地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在这儿做个花田,这向日葵不是给我们绯绯买的么,”黎羡南笑,抽了张纸,拉起她的手,帮她擦掉溅上去的那点汤汁,“做了让你看着,这回信了么,这是给你的,绯绯呢,也就是叶绯,没什么张绯,李绯……”
他慢条斯理地帮她擦着手指,语调还是那样的随和,说到后面,他递了个眼神睨着她,唇角弯起来,“行不行啊?”
哄她的诚意,原本只要十分就好,可他给了足足一百分。
叶绯眼眶泛酸,手里拿着勺子好半天没动。
黎羡南从她碗里舀了一只馄饨,递过去,让她张嘴,心疼地说,“尝尝呢,我可是叫人厨师一早就来了,专程做了给你吃的。”
“哪有你这样的,人家店里是不是就一个师傅?”叶绯张嘴咽下去,口齿不清地说。
“那我可不管,他店里就一个师傅,我还就一个绯绯呢,是不是?”黎羡南拿着她的手把勺子递给她,“自己吃,多大人呢,还要我喂。”
话是这么一句话,语调里也是真的满是宠爱。
这样的宠爱,也太超出了预料。
其实也有很多东西没有说明开——比如昨天她的不开心并不是因为赵西政那些人,他们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也是事实的,她只是在为这个事实难过而已。
可黎羡南不问,他能看出来,昨天只是说了一句以后陪她在西郊吃——他肯定是不会做饭的,就这么斥资把人家店里的主厨挖过来专程给她做一顿早饭。
从来没有开过火的西郊头一次生火做饭,竟然是为了她晚上随口一句的话。
叶绯吃完饭上楼换衣服,黎羡南说带她出去逛逛,毕竟工人开始施工,还是吵的,叶绯去换衣服,其实犹豫了一会,等着黎羡南过来。
冬天还冷,黎羡南随便拎了件衬衫换上,搭了件长款的风衣,颈间搭着一条围巾,长腿劲瘦而比例佳,叶绯那会还趴在窗户边往楼下看,工人来来回回运送工具,叶绯都不知道黎羡南这是要让人把那个角落做成什么样子。
她后知后觉——他俩肯定是有一个疯了,她只是一时情绪上头,黎羡南为了哄她,大冬天弄来一百多朵向日葵,她说怕谢了,黎羡南就要把客厅一角做成室内花田。
叶绯其实特别捉摸不透,说把她当消遣,怎么能哄成这样?
说真心吗?
那一定是有真情在的。
他对她的好,是会让她不可自拔的。
这么低头看着楼下来来回回的工人,也没看见黎羡南什么时候出来了。
温热的怀抱是从身后拢过来,他的手环在她腰上问,“怎么,吵着你了?”
叶绯在他怀里堪堪回身,仰起脸来看着他。
这句话懒洋洋的,她思绪散了散,这要放在古代,就是个日日不上朝的昏君。
黎羡南非得问她想什么呢,叶绯就如实说了,“你像个昏君。”
黎羡南听笑了,两手撑在她身后的玻璃墙上,微微像她这儿倾身,他个子比她高不少,稍稍躬身,笑的无辜又撩人,“这还怪我了?昏君就昏君了,在你这儿留段佳话也挺好,不过你要说昏君,我现在可不太想认呢。”
叶绯怎么着都觉得昨天晚上像个分水岭。
趁她分神,黎羡南勾着她下巴让她仰头,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正是略有几分辛辣的前调,像是极具侵略性的征伐。
他也就是在这么一秒里吻下来的,叶绯被他带着靠近他怀里,就在叶绯有点迷失的时候,黎羡南又及时停下,目光暧昧的看着她的脸,他总是这样,接过吻后拇指轻轻揩着她的唇瓣,这个动作明明很普通,却被他做的有些勾惹。
他低笑,说,“昏君是沉迷美色的,你好好想想,我昨天晚上那是么?”
香水味道在慢慢地挥发,又变成了让人沉沦的烟草味道,像沉溺在坚实的怀抱里。
又像昨天那个颠倒的黑夜,万籁俱寂,房间里荒唐滚烫。
她隔着一层迷离的光看他,他笑的温情又足以让她沦陷。
像飘在天地间,看风吻融化的春水,听着树林摇曳的靡靡之音,空气里弥漫着易燃的味道。
叶绯气急,推开他,“行行行,昏君是我!”
——头一回,跳脚了。
黎羡南在她身后笑的开怀,看着叶绯往更衣室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