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陈宝音担心他乱说话,猛地拍桌子,喝道。
顾亭远想说,他昨晚跑了半宿,半个包子补不回来。但媳妇不让说,他只得咽回去:“那好吧。”
将荷包解下来,放在桌上。
委屈巴巴的,起身拿上帽子,双手抄进袖筒里,缩起脖子,顶着风出了门。
“宝音别可怜他。”顾舒容收回视线,看向宝音道:“他装模作样呢。”
一个大男人,少吃几口,饿不死。
陈宝音本来有点心软了,闻言立刻说道:“我才没心疼他。”低下头,大口吃包子。
别说他昨晚出了力气,她也是一样!要补!
顾亭远还没走到翰林院,肚子就已经咕噜噜的。他望着街道两旁叫卖的吃食,热汤面,包子,馒头,炊饼,豆花……白腾腾的热气,模糊了小贩的脸庞,只隐约得见热情与吆喝。
“唉。”他摇摇头,缩缩手,加快脚步前行。
进了翰林院。
“张大人。”
“胡大人。”
他与诸位大人见礼,最后才看向冯文炳,拱了拱手,便坐到位子上。
冯文炳与他不睦,顾亭远从来也不假装他们很好,更不会装作自己胸怀宽广、不计较从前。不睦就是不睦,冯文炳看他不顺眼,他还看冯文炳不顺眼呢!
“哟,什么动静儿?”冯文炳的眼角斜向旁侧,落在顾亭远的肚子上,讥笑道:“顾大人家中困窘至此,连早饭也吃不起了?”
咕噜噜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叫人忽视不得。
几位大人朝这边看过来,一位大人问道:“亭远,未吃早饭?”
“惭愧。”顾亭远朝胡大人拱拱手,“今早起得迟了,没来得及吃。”
诸位大人都笑起来。
“天冷了,起床的确是件困难事。”
“我也差些儿起迟了,多亏出门时夫人给我塞了两张炊饼。”
冯文炳趁机插话:“顾兄不是自诩夫妻情深,怎么顾夫人没有为你塞一张炊饼吗?”
他说这话,实在讨人嫌。
诸位大人都知道两人不睦,但冯文炳问的这话,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有人捋捋胡须,调侃道:“莫非吵嘴了?”
“小顾也是好性儿。”
就陈宝音跟冯夫人吵嘴的事,这些大人们也都有所耳闻。那可不是个善茬儿,性子一顶一的爆烈。难怪以小顾这样的好脾气,都能吵得起来。
顾亭远低头撰写着,口中道:“惭愧。”
一旁,冯文炳眼睛闪了闪。
一天很快过去。
下差后,顾亭远满怀期待地往家赶。都过去一天了,宝音消气了罢?
他想买两张肉饼,带回家给宝音加菜,但是想想空荡荡的腰侧,不得不作罢。
“小顾,一起走啊。”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顾亭远回头,看到一位姓王的同僚走来,道:“王大人。”
“这天儿可真是越来越冷了。”那位王大人亦揣着手,缩着脖子,匆匆走来。
两人结伴往外行去。
走到一半,忽听前方传来女子凄然的哭泣:“你休想!我绝不会和你走的!”
紧接着便是男子豪横的声音:“你卖身葬父,我替你父出了安葬费,你便是我的人了。”
“你,你——”女子似语塞,“你不是好人!”
顾亭远与王大人闻声看去,只见当街站着一名男子,身材粗短,眼小鼻厚,生得很是丑陋。
“姑娘可怜。”王大人看向男子对面,面有泪痕,楚楚动人的年轻女子,露出义愤之色,“葬不起老父,已是可怜,此人趁火打劫,不是好人!”
说着,拔脚走上前:“住手!”
顾亭远没有跟上去。
他望着前方一幕,既惊,又畏。前世也有这一出,但是发生在两年后。怎么……
他心头凛然,扬声说道:“我太饿啦,我赶回家吃饭,王兄告辞。”
脚底抹油,快速溜了。
听到这一声,王大人回过头,面露愕然。随即,皱起眉头:“怎么丝毫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他收回视线,昂首阔步,走上前道:“住手!放开她!”
容貌丑陋的男子,与身披孝布的女子,眼底同时掠过讶色。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一圈,都有些错愕。
“晦气!”男子面露恶色,一甩袖子,恶狠狠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很快带着家仆走了。
王大人便对那女子道:“姑娘,你安全了。”
女子冲他盈盈一福:“多谢这位大哥。”
远处,顾亭远借着摊贩的遮蔽,看着王大人拿出一锭银子,给了那女子。而那女子稍加推拒,便接了过去,感激地谢过,然后离开。
他没有立即离去。一直注视着女子的背影,直到她没入人群中,才收回视线。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天色已经黑透,顾舒容打开门,“宝音都等急了。”
他往常回家都是一下差就回,准时得很。今日晚回来了大半个时辰,真让人着急。宝音说,他再不回来就出去找他。
闻言,顾亭远脸上露出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