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您说,我听着。”陈宝音重新看向赵老太太,面上并无羞赧,只有客气有礼,仿佛说的不是她的婚事。
赵老太太道:“我们赵家,历来是体面人家,女主人不必洗衣做饭,也不必抛头露面,自有仆人做这些。你嫁给文曲后,只要做好妻子的本分,侍奉夫君,将他照料得好好的,也就是了。”
杜金花只想“呸呸呸”和“滚滚滚”,偏偏闺女捏着她的手。
等死老太婆走了,她一定要好好说说宝丫儿,胆子太大了!心太野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打出去就是了!
“老太太口中的‘照料得好好的’,不知怎样才称得上‘好好的’?”陈宝音面露好奇。
赵老太太沉吟了一下。
陈宝音问的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若她聪明些,便该问一句。可是,赵老太太又不很希望她聪明到这份上。
“既你问了,我便不妨直说了。”赵老太太说道,两家做亲,若能顺顺利利、和和美美,谁不愿意呢?若是说出来后,陈家不乐意,那她也有法子,“我家文曲,年轻时不懂事,被人引诱着……”
被人引诱着沾了赌,又不懂事贪了色,不知道提防人被怀了野种,英俊、纯孝、赤子之心、没城府的赵文曲,真是闻者唏嘘、见者怜惜的可怜男子。
孙五娘忍不住了:“他莫不是个傻子吧?!”
若依赵老太太的话,他什么都不懂,是被人引诱的、骗了的,那……他是个傻子吧?
闻言,赵老太太的脸色阴冷下来,凉凉看了孙五娘一眼,她垂下眼皮,叹气道:“是,我儿太纯稚,身上就是有一股傻劲儿。我便是盼着为他娶个聪慧明理的媳妇,能管教着他。”
“……”孙五娘。
她要吐了,这老虔婆,心坏透了!
钱碧荷终于烧好水,泡了茶叶梗,端了三碗水进来。
赵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她跟之前的王嬷嬷一样,瞧不上这样的茶叶水,连漱口都嫌不讲究。
不喝拉倒。杜金花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热水不要柴禾烧啊?茶叶梗也要花钱买的!
钱碧荷放下碗后,便站在了孙五娘的身边,用眼神询问她。
孙五娘直接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指指赵老太太,又做了个上吊的动作。这老虔婆,太坏了,恶心得她想死。
皱皱眉,钱碧荷担忧地看向小姑子,握紧了双手。
便听陈宝音继续询问:“既如此,不知赵家愿出多少聘礼?”
这是有戏?赵老太太一怔,想也不想就道:“必定让陈家满意。”
“我呸!”杜金花再也忍不住了,挥开闺女的手,站起来,指着赵老太太就骂:“不管多少聘礼,我们家都绝不会把宝丫儿嫁到你们家!”
还是那句话,她宁可宝丫儿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让她去赵家那种腌臜地儿!
赵老太太动了怒,说道:“就算你一文钱聘礼不要,陈宝丫儿也做定了我赵家的媳妇儿!”
好哇!这一句话说出口,杜金花立刻撸起袖子,就要跟赵老太太撕巴:“我做你祖宗个腿儿!”
陈宝音连忙把亲娘拦住,说道:“娘,娘!我话没说完呢,您别急,再忍片刻!”
“老娘忍不了!”杜金花挣扎道。
好在陈宝音虽然瘦了两圈,但成天活动量大,力气不减反增,拦腰抱住她:“大嫂,二嫂,把咱娘拉出去。”
接下来,该她跟赵老太太单独说话了。
钱碧荷和孙五娘都“哎”了一声,一左一右,架住杜金花,往外去了。
“放开我!”杜金花恼怒。
怎么说呢?小姑子是个有主意的人,钱碧荷不敢坏她的事儿。孙五娘则是坚信小姑子厉害着呢,才不会吃亏。只可惜不能听她们说什么,孙五娘有些惋惜。
“外头没有风,日头正好,您出去晒会儿太阳?”陈宝音看向王媒婆道。
王媒婆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看了一眼赵老太太,不见阻拦,便起身道:“哎!那我出去了!”
赵老太太把丫头也支出去了。
“你要跟老身说什么?”赵老太太看出来了,这姑娘有话跟她说。
她心里是乐意的。十五岁的小姑娘,难道还不好哄吗?稍加引导,这侯府出来的小姑娘,就该糊涂了心智,晕乎了脑子,答应进她赵家门了。
却见坐在对面的女孩儿气质陡然变了,明明仍是那个人,木簪布衣,却忽然尊贵凛然如金枝玉叶,高不可攀,顿时一愣。
便听她慢条斯理地开口:“老太太,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的学生们还在等我,委实没有许多时间跟您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