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一合,寒风趁机卷进来,吹得陈宝音缩了缩脖子。好在杜金花动作快,赶紧关严实了,把寒风截断,统统挡在外头。陈宝音褪了外衣,抱着汤婆子往被窝里缩。
冬日夜长,可是不睡觉又没有别的事做。
就听“吱呀”一声,又是一股冷风进来,伴随着的是孙五娘的声音:“宝丫儿?没睡吧?”
“二嫂,啥事啊?”陈宝音从被窝里探出头。
孙五娘也不在意她坐没坐起来,直接往她床边一坐,就道:“我瞧着娘走了,我才过来的。刚才娘是在跟你传授吧?”
说着,她挤挤眼睛。
陈宝音便笑笑:“咋?”
“不咋。”孙五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我就是跟你说,咱娘要是让你贤惠啊,你可千万别听!”
对此,她特别有话说:“男人啊,就得管着!你二哥,你才来不久,不知道他。他以前多混蛋?碰见大姑娘小媳妇就跟人逗闷子,你再看他现在?他也就敢跟大娘、阿婆逗逗闷子。”
说到这里,孙五娘很得意:“还不是我一巴掌一巴掌打出来的?”
陈二郎长得俊哇!不光他跟人逗闷子,想跟他逗闷子的也不少嘞!刚嫁过来时,孙五娘没少吃醋,幸好她不贤惠,天天跟陈二郎干架,这不,陈二郎改啦!
“二嫂跟你说,贤惠啊,都是面子上好看。里子?哼。”孙五娘撇撇嘴,又有些胜利者的得意,“宝丫儿,这过日子啊,得看里子。谁过得好不好,自个儿心里知道。”
陈宝音就想笑。孙五娘过得好不好,可不光她自个儿知道。整个陈家,乃至整个陈家村,都知道她有里子。
“嗯。”她认真地点点头,“我记心里啦,多谢二嫂教我。”
听她这么说,孙五娘就很受用:“哎呀!咱也不懂啥,肯定没你多。就是吧,这过日子,你听二嫂的没错儿!”
“嗯!”陈宝音用力点头,以示认真。
孙五娘很高兴,觉得宝丫儿真是可亲,跟她说话儿都能听进去。整个陈家,就没有好好听她说话的,连陈二郎有时候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宝丫儿可真好!
“你放心,不管你嫁到啥样的人家,对方要敢欺负你,二嫂不饶他的!”孙五娘豪爽地道。
陈宝音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二嫂,你真好。”
嫁到陈家多少年了,没有一个人说她一个“好”字?孙五娘心里喝了蜜一样,恨不得把小姑子搂怀里亲香,她内心一片火热:“你就是我亲妹子!”
“那我叫你嫂子还是姐姐啊?”陈宝音眨巴眼睛道。
这下孙五娘被问倒了。犹豫了下,她道:“叫嫂子吧。叫嫂子也是一家人!”
陈宝音的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笑:“嗯,嫂子!”
说了会儿话,陈二郎叫她了,孙五娘扬头喊了声“听见了听见了”,然后跟陈宝音道:“那我走了。你有话不好跟别人说的,都能跟我说。咱娘如果说了什么,你不好说,也跟嫂子说,嫂子给你扛着!”
特仗义的孙五娘,豪情万丈地起身,一团火似的往外去了。
陈宝音有些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二嫂真让人羡慕啊!无忧无虑,心里不搁事。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宝丫儿,睡了没?”细细的声音,是大嫂进来了。
陈宝音稍稍起身:“大嫂,我没睡呢。”
“哎,你别起,别起。”钱碧荷快走几步,把她按回被窝里,然后在她床边坐下,眼神怜惜,“吃饭时,说的那些话,没把你吓着吧?”
她也是为了那些话来的。
陈宝音摇摇头,说道:“没有,我胆子大着呢。”
“也是。”钱碧荷轻轻舒了口气,放心了一些,“没吓着就好,我还担心你二嫂太孟浪,吓着你了。”
孙五娘那脾性儿,要么不管人是啥心情,要么就是她自以为的对人家好,总之很叫人头疼。
“我也不是第一天回来了,二嫂啥样,我知道的。”陈宝音坦然道。
钱碧荷点点头,没再提孙五娘。想了想,她说:“大嫂也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大嫂有话直说就是。”陈宝音道。
钱碧荷便道:“那我就说了。”她抿抿唇,有些紧张,搁在膝上的手指都捏起来了,“你二嫂说的话,有道理,但又不对。”
“怎么说?”陈宝音好奇道。
“男人,是要管着,管着必定比不管强。”钱碧荷说道,她先嫁进来的,当然看清陈二郎的变化,“只不过,咱何必找个要管着的男人?”
一口一个男人,钱碧荷臊得不行,也怕小姑子抹不开面儿。但是,赶在这了,现在不说,下次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儿。
“咱好好挑,挑个不用管的男人。”她飞快说道,声音轻细极了,“毕竟是过一辈子的,成日管头管脚的,累的是谁?总归是落了下乘。”
像陈大郎,生性老实,从来不用钱碧荷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