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过来催。”宋悦意唇角微带丝隐约的笑意,“我是担心表哥叫陆管事备的礼有什么欠缺,特意过来瞧一瞧,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办的。”
她声音轻浅,语速不急不徐,给人一种柔和舒缓的感觉,与以前的持重截然不同。
谢璟令起了身,将手中清单递给她,“我刚才与陆管事对过,应该没有什么纰漏。”
宋悦意接过清单,认真地看了一遍,“既然是表哥亲自过了目,应该不会出错,只是这上面送的金扣玉杯……”
“难道有何不妥?”谢璟令凑过头去看清单。
陆管事一怔,忙道:“此杯可是用上等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玉质凝练柔和,杯虽小却显高贵典雅,气宇不凡。送给苏大人有何不妥?”
宋悦意看了眼谢璟令近在咫尺的侧颜,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道:“想必陆管事也是听闻苏大人钟爱玉器,才从库房里挑选了这只珍贵的金扣玉杯送过去。可是古人云,玉必有意,意必吉祥。苏大人昨日能接下我的拜贴,并不是我这个深宅女子有多大脸面,他看的自然是我父亲的面子,他的所求无非是日后能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她顿了一下,“这只金扣玉杯送过去贵重是贵重,却是单只,寓意不佳。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必定如意,用料虽比不上金扣玉杯,胜在寓意极好,代表所求必定如意。苏大人见物知意,此去五表哥之事方会顺遂。表哥以为呢?”
听她此番话说得从容不迫,条理分明,就知她确实是博学宏览之人,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见识见闻人情世故都要比普通门第里出来的高上不少。
谢璟令自诩圆滑懂得逢迎拍马揣摩人心,此时不得不承认他在她面前显得才疏学浅,上不得台面。
虽然他知道那些高门大户士林官场之间的交往,不仅仅是利益的互换,嘴皮上的吹捧,其实还有一种非语言交流的艺术,不动声色的心照不宣。
但他自小流落在外,没有人教他如何斡旋如何接触的细节和门道,想做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这里,他微抬眼眸,少女的馨香还在鼻端萦绕,又见她发上簪着的黄脂玉发钗,只觉眼熟。随即就想起此钗的由来……
“表妹怎知库房还有对必定如意?”他问。
宋悦意眸光清澈,“表哥难道忘了,之前老夫人病重时,就把府里中馈交由我来掌理。为了不出错,库房里的东西我都曾亲自点数过目。”
“表妹好记性。”谢璟令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道:“陆管事,就按表姑娘说的去办吧。”
陆管事赶紧领命离去。
宋悦意也不在此久留,福了福身,“表哥先忙,我去前厅等表哥。”
“不必去前厅,免得还要派人叫你,耽误时辰。阿福,带表姑娘在偏厅稍坐,等我换身衣了一起走。”
阿福把宋悦意领到偏厅,让人在炉上又加了些碳火,给屋子里升了温,又添了一壶上好的碧罗春茶,恭恭敬敬在旁边候着。
片刻后,谢璟令就自屋内出来。
此时,他内里换了件月白色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袍子,踏着青丝云履,腰间挂着绣了花鸟纹银香囊,和一对花样繁复的黄脂玉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