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坐下后便一言不发,好半晌都只吃自己面前的一盘鱼香肉丝,仿佛看不见桌上还有其他菜一般。
华婕则是吃一会儿走一会儿神,时不时看看沈墨,又时不时看看沈佳儒。
“?”沈佳儒。
他这顿饭吃的……就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
……
周六晚上,沈墨坐在书房,看2分钟法语书,发5分钟的呆。
他手握拳抵着唇,过了一会儿便开始啃自己的骨节。
一下一下的轻啃,直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被啃的一道一道白印子……
十一点多洗澡时,他一边搓头发,一边皱着眉回忆。
冲掉头发上沫子,身上打好泡沫,快速且草率的冲一水,他便裹着浴巾出了浴室。
一边用手指胡撸短发,一边轻轻甩头,一边拿毛巾粗鲁的擦,半干时随便拢几下短毛,便将浴巾丢进脏衣篓里。
他穿上睡衣,扑倒在床褥间。
将被子一卷骑在腿间,他仰着头看着窗外夜幕星辰,再次发起呆。
转手关了灯,他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
过一会儿,又翻一个。
许久后,他身体忽然微微佝偻,长腿蜷起,手扯过被子盖上自己后,又朝脐下伸去。
沈墨难为情的闭上眼,牙齿咬的紧紧的,腮帮鼓起,面部线条显得更加冷硬清隽。
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角上染了霞色,仿佛朱丹落在被打湿的水彩纸上,大红晕染扩散成浅粉。
双眼紧闭,上下睫毛交叠在一处,微微抖颤,竟显出几分脆弱。
湿发铺洒在白色枕巾上,仿佛浓墨染上熟宣,月影是晕染浓墨后展开的写意效果。
几息后,少年嘴唇愈发红润,滚烫的呼吸盈在逐渐启开的唇上,是湿润的热。
忽然,他眉头拧成一团,嘴唇再次抿成一条直线,身体轻轻颤抖后,是时间凝固般的僵直。
又过了好半晌好半晌,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不动,头脸却猛地扎进枕头里。
……
……
晚十一点,华婕躺在床上,忽然回想起今天在老师家画室里,忍不住在被子里直蹬腿。
她也太莽了,当时真就是情绪激动,对方又是沈墨,就没忍住。
她抱他抱的可真紧,简直是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和勾勒了下沈墨胸膛的曲线。
他明明看起来壮壮的,抱时才发现他一根一根的肋骨都摸的到,其实还只是个瘦瘦的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啊。
第一次,在拥抱沈墨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作为女人,原来真的软乎乎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肚子虽然尚算平坦,但摸起来也肉呼呼的。
胸脯上……16岁了,发育的还挺好的。
她一把用被子捂住脸。
自己当时真的是太激动了,那一抱可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啊。
她能感觉到他的肋骨、胸膛和平坦到有些硬邦邦的小腹,那……他是不是也能感觉到她……
真的是开春了啊,大家穿的衣裳都薄了。
如果是大冬天时候,都穿着背心、秋衣和打毛衣,肯定啥也感觉不到。
拿被子一遍遍揉脸,华婕又觉得羞耻,又觉得快乐。
抱到不亏,就是……怎么是她抱他啊?
第一次拥抱,应该是他抱她才对啊。
懊恼的蹬腿。
抓乱长发,她长长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呼出,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怎样了。
母胎solo真是令人苦恼,除了言情小说和电影电视剧外,她没有任何经验可以拉过来参考。
现在状况是怎样的,她也有点模糊。
她就是抱了他一会儿,也没干别的。
撒手后甚至还跟沈墨说了句‘抱歉,我太高兴了’,但少年一副被那啥了般的样子,耳朵红的像煮熟的螃蟹,好半天没一句话。
甚至饭后她离开,他都好像还没回神。
就……朋友也能抱抱的吧。
他不至于这么小气,觉得她冒犯了他吧。
而且……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多少有些喜欢她吧?
对她够好的了……难道都是同桌情谊,朋友情谊吗?
她可不这么觉得啊。
不过,他才16岁,朋友也不多,甚至除了她以外的同龄人都未必记得住脸。
他这样的人,是不是特别晚熟啊?
估计什么都不懂吧?
是啊,才16岁啊……就算再早熟,再聪明,其实也还只是孩子啊。
他们才高一下半学期呢……班级里同龄人,好些男生都一副还没发育的样子。
这样的年纪,真的太早了。
啊啊啊啊啊,都怪她身体里住着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总是喜欢想太多。
太坏了。
不知道沈墨在干嘛呢?
从窗帘顶上的缝隙,她望着天幕,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沈墨可能有的样子。
沈老师家那么热,被子可能都盖不住吧?
他可能已经睡着了,踢掉被子……
如果窗帘拉的不严,月光洒在他身上。
少年修长的脖颈,深陷的锁骨凹陷,漂亮的手臂线条……
他是怎样的睡姿呢?
侧躺着蜷曲两条大长腿,还是躺平了舒展身体,亦或者趴伏着突出臀线……
华婕猛地攥住拳,一脚踢开被子,沉痛的睁眼皱眉,狠瞪天花板。
几分钟后,干脆坐起身,开灯,捞过画板,喷壶将水彩纸喷湿,蘸满红色后大开大合在纸张上抹出一大片赤色。
红彤彤的刺目,又晕染进水痕中,边缘变浅。
华婕又快速蘸了柠檬黄色,在红色上方交叠着来了另一条穿过纸张的大斜线。
黄色向上染水晕向白色纸张边缘,向下与红色交融。
仰头深呼吸,她站起身在屋子里绕了几圈,不断的深呼吸,又时而驻足凝神。
几分钟后,她再次坐回桌前,又换中号笔蘸了饱和度最高的翠绿,在红色之下草草勾勒被褥褶皱。
再涮笔,蘸了亮蓝色与绿色褶皱交叠出纷乱的床褥。
红色、粉色、黄色、绿色、亮紫色……
最饱和的颜色,涂涂抹抹宣泄一般在纸张上画出了个似是而非的图像。
只有她最清楚,她画时,脑海里是沈墨,是自己对性的宣泄。
自古女性都被要求含蓄、温柔、和顺、矜持,但凡情感过于外放,就可能遭遇荡妇羞辱。女性也总是以此为羞耻,总是被动的,总是遮掩的,总是要藏起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仿佛大胆宣称自己也是人,也会对别人产生渴望,是件罪过。
华婕也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也忍不住为自己感到羞涩,甚至有一点点难堪。
可经历过未来十几年大发展的华婕,她也为此感到兴奋,也叛逆的想要宣告自己正常的喜欢和向往。
终于,所有纷乱的,爆破的,激烈的情绪,都画作宣泄在纸张上的颜料和笔触。
在这份宣泄中,不止有对情爱的突如其来的感触,大概还有‘要争取凡尔赛双年展参赛机会’所带来的亢奋。
绘画表达的是心意,是个人的成长和体悟,是个人的修行与进境。
它像诗一样美好又浪漫,像美食一样令人饱足。
它是世间最好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一,是人类文化最细腻的记录者。
它那么美好,收留了华婕无处安放的情感,安抚了她的浮躁和羞耻心,给她回应,与她共鸣。
2个小时后,这幅画便在酣畅淋漓的挥洒,与细细体会情感的细腻笔触下完成了。
华婕放下画笔的那瞬间,还有些微的怔愣,仿佛长跑了马拉松后大脑宕机,既觉得尽兴,又有种戛然而止的茫然。
转身走到床边,撩开窗帘往天上看,她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月亮了。
又熬夜了,真不应该。
可是……
吐出一口气。
真的好痛快啊。
转头去看自己的画时,华婕微微怔住。
那是她画的吗?
怎么与往常的风格这么不同?
这仿佛是一张超现实主义作品,像是一幅抽象画,还像……
你能看出这是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可你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像是个巨人,躺卧在彩色云朵上。
又像是神话中的人物,躺在圣殿发着诡异光芒的奇怪大床上。
这张床仿佛被放在天地之间,没有墙壁房屋的围困,无限的向整片世界扩张。
躺在上面的人,仿佛下一瞬便会伸展手臂,打破纸张的界限……
而且!
这幅画没有一个色彩,在现实中它该在的地方。
它……怎么可以这么艳丽?
炫目到令人心惊肉跳。
仿佛每一种颜色都在跳着迪斯科,不安于这张纸。
不羁,放浪,张扬,又狂野。
华婕刚平定下来的情绪,又变得浮躁起来,呼吸也随之急促。
这居然……是她画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