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的风在颊边划过,她大口呼吸,几近贪婪。
重生啊。
这一天平顺而过,却发生了太多太多触动她心神的大小事,让她在这宁静时刻,沉浸内心与情绪独处,颇多感触。
上学时乘风滑行的大下坡,变成了鹅行鸭步,施施前行。
少年少女并肩而行,边鸿沉默着,时不时悄悄侧头,借着月光默默打量早晨时还兴高采烈的少女。
她的安静,微微呼扇的长睫毛,细软的短发和白嫩细瘦的脖颈,都使她显得脆弱可怜。
边鸿心忽然狂跳了下,他忙收回视线,直视前方,不敢再胡思乱想。
少年载着她在家门口分道时,华婕脆生生道谢与道别。
又看一眼没有路灯,光线熹微的小巷,目视扫过平房排区远处的旷野,她才开锁推门,跨进了自家小院。
家里,母亲正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大明宫词》,一边摸黑织毛衣——
为了省电费,妈妈看剧时很少开灯。
这种节俭也印刻在了华婕的骨血中,后来她用电脑画画,也常常熄灯节能省电费。
她窝进母亲怀里时,华母好一阵手忙脚乱的收毛衣针,生怕扎到她。
华母责备了她几句,又摸着她短发,与她闲聊了下高中第一天的生活。
“对了,今天少年宫的美术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上周末课都没上完就跑了,画板之类的都还丢在那边呢,怎么回事啊?”华母推开华婕黏在她身上的脑袋。
“妈我不想学画画了。”华婕嗡声道。
“你们老师今天还跟我夸你天赋好,我这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呢……
“之前闹着喊着要学画,画板也买了,画笔、画纸、颜料杂七杂八花了那么多钱,少年宫的美术班也才交了学费,怎么又不学了?”
华母一指头戳在她脑壳上,气的语调都高了几度。
“妈,我想考清华!”华婕坐直身体,一边揉脑袋,一边拧眉肃目道。
“你——”华母结舌,自家闺女一直学习中等,不学美术的话,连考一本都悬,还……清华?
她张嘴就想训两句,又不想贬低自家闺女,踟蹰了半天,才道:
“美术班的学费都交了,这个月必须学完。行了,别在这儿跟我腻了,写作业学习去吧。”
华婕几度争取无果,只得拎着书包到里屋学习。
今天光模拟测验了,老师只让大家预习功课,没有留作业。
她怔怔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忽然捕捉到书架最顶上的一个大铁盒。
踩着椅子将铁盒取下来,扯纸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咔’一声开盖,便有一沓画映入眼帘。
大大小小的纸张上,全是她的画作,每一张都被母亲好好收在铁盒里,搬了几次家,妈妈都带着。
她随手翻开,甚至连她小学时的画都有。
坐回椅子上,她开始一张一张的查看。
初中画的素描石膏像、速写、静物、国画大公鸡、国画白描的秦始皇……
她用水彩笔涂的完成度很高的灌篮高手临摹画,水彩笔加国画技法完成的花仙子……
小学时画的简笔画,圆珠笔画的樱桃小丸子……
最后,她捏起压在盒子最下层的一个泛黄的本子。
打开后,里面有圆珠笔勾勒的歪歪扭扭的小鸭子,这是幼儿园时,母亲教她画的。
就是因为她画的这个小鸭子,妈妈笃定她有绘画天赋。
华婕盯着歪歪扭扭线条勾勒的扁嘴兽看了好半天,忽然笑了。
翻开这个小本子,后面还有歪歪扭扭的小鸡、小桌子、小电视……所有童年时入她眼帘的事物,都成为她的模特。
还有她画的鬼一样的白娘子,和奇怪的难以分辨的图案。
心跳砰砰砰纷乱,她面红耳赤,眼眶发热。
又将铁盒里的画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心底里对绘画的热爱,再次重燃。
在这个时空中,她再次找回了几乎被她遗忘的初心。
对画画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