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海四处看了一眼，好在镇政府基本上都下班了，才没人看到。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二栓子面前，沉声道，“二栓子，你给我老实交代，上镇政府告状，是谁教你的？你这几天，都来了七八回了！”

二栓子是那孩子的小名，他的大名叫石小乐，家住白阳镇下面的东平村。

尤大海在没当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之前，就是东平村的书记，也算是和石小乐熟识。

石小乐的老爹石建强，两年前在村里承包了三亩鱼塘。

原本靠着他勤劳能干，鱼塘里面的鱼一个个的膘肥体壮，眼见就要上市，能卖个好价钱了。

忽然一夜之间，三亩鱼塘被人下了药，大白鲢哗啦啦的全都翻了肚皮，飘了一大层，臭味熏天，根本就卖不了，只得抽干了水，就地掩埋，填平了鱼塘。

石建强报了警，但镇上派出所去查了两个月。

最后却以事发地没有监控和目击证人，找不到凶手为由，草草结案。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事儿，到此也就结束了。

可后来有一天，石建强去隔壁的镇上办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算命瞎子。

那瞎子喝了酒，正跟人吹嘘，自己算命很准。

还说自己前段时间，去给东平村的村长谢向东算命。

最后断定，是村东头的鱼塘，坏了他们老谢家的风水，必须得想办法填平了才行。

果然，后来没几天，鱼塘里的鱼全死了，鱼塘也被填平了。

整件事才过去半年，村长谢向东就成了东平村新的村书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石建强听到这里，瞬间怒火腾腾，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那满鱼塘，全都是被村书记谢向东给毁了的。

他当场拉着算命瞎子，去镇上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也立案了，还把谢向东带回去调查。

但仅仅三天后。

谢向东就被放了回去。

派出所对外宣称，鱼塘坏风水的事儿，根本就子虚乌有，全都是那算命瞎子，为了骗人算命而故意瞎编的，算命瞎子也站出来赔礼道歉。

石建强根本就不接受这个结果，嚷嚷着要去县里上访，请县公安局的人来调查。

可就在第二天傍晚。

石建强回来的路上，出车祸了。

伤得很重，重度脑震荡，脊椎断裂，全身瘫痪，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面，躺了足足一个月，才捡回了一条命。

而也是因为这个事儿，石家也被拖散了。

石小乐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爷爷年老多病，听到儿子石建强出车祸的消息，当场脑溢血发作，竟还比儿子先去一步。

这两年来，全靠石小乐的奶奶一个人，照顾瘫痪在床，痴痴傻傻的儿子石建强，以及还在上小学的孙子石小乐。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厄难专找苦命人。

去年年底。

石小乐的奶奶进山采草药去买，一不小心失足掉下悬崖。

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了。

尸体被山里的野狼吃掉了一大半。

现在石家，就剩下石小乐和瘫痪在床，精神不正常的石建强。

如果不是依靠着乡里乡亲的资助，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尤大海奇怪的是。

这件事儿都两年多了，二栓子之前也没有来过镇政府告状。

怎么这几天，跑了七八趟，明显不正常。

石小乐低着头，嘴里嗫嚅着，“没……没人告诉我，是我自己要来的！”

尤大海才不会信这些。

见问不出来。

他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五十的皱巴巴的钞票，塞到石小乐的手里。

“二栓子，以后别来了，新镇长恐怕也不会替你做主，你还是回去吧！”

尤大海叹息一声。

他知道石建强的那事儿，水深着呢。

自己之前举报凌勇，也和这个有些关系。

但有什么用？

问题一点没解决不说，反倒是把自己的屁股，给焊死在了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

石小乐的眼睛里面，有泪水打转。

他把钱重新塞回尤大海的手里，“尤大叔，我先走了！”

说完，便低着头，快步跑开了。

尤大海对着面前漆黑的夜幕，重重叹息一声。

约莫一个小时后。

白阳镇下属的东平村。

村头的一个破旧的土砖房静静坐落。

和村里其他的钢筋混凝土做成的二层小楼并列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极了一条趴在泥地里的流浪狗。

石小乐熟练的推开木门，钻了进去。

这时，一道颇为好听的女声急切响起。

“小乐，怎么样，见到新镇长了吗？我说了，他肯定会帮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