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打了个寒颤,此情此景实在难有个好脾气,懊恼地有事说事:“我以为你不行了。你要是不想好,你可以早跟我说,昨晚今日我也就不救你了。”
天边的月又亮又圆,衬得石洞口瑟瑟发抖的少女眼神又清又亮,又有些气愤。
她教训起靠石壁而坐的这个男人时,显然不是十分有底气,但又十分明确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男人气息凌乱,似虚弱又似煎熬,一双被池水打湿的眼睛黑得无边,看着她,等着她说完。
等她说完以后,他再忍不住,眉头一蹙,嘴角冷不防溢出鲜血来,顺着苍白的下巴滴到他那黑色的衣襟上。
而后他阖上了眼,就如死去一般。可他眉头若有若无地紧锁着,似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江意站在一旁,有些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嗓音似被火烤干一般发哑,也准确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道:“我没有不想好。”
说罢,他便同白天一样,陷入了昏迷。
江意看着浑身湿淋淋的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挪着步子朝他走去。
她重新蹲在他面前,夜风往洞口里一灌,她不禁又瑟缩了两下。
他嘴角的血迹殷红,她伸手去解开他的衣襟,想着今晚带了药来,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就再帮他处理一次,如若他再不知好,那她也算仁至义尽,不必再管他了。
这样想着,江意刚碰到他的湿衣,和自己冷得发抖不同,他的湿衣便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
她将他胸膛的伤处露出来,难免碰到他的皮肤,他整个人都烫得吓人。
伤口果然又破了,重新流出血来,将绷带都染红。
然而,江意手指将将碰到那绷带,正准备着手解开,倏地一只大手冷不防横上来,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手掌握得紧实有力,滚烫得就像块被开水泡过的巾子,散发着持续的热意。
江意惊抬头看他,他人却没醒。
她使劲挣也挣脱不开。
他由于浑身散发着惊人的热度,忽然握到截凉润如玉又光滑的东西,就贪恋上了。
于是江意越挣,他越收得紧。
到最后,他扯着她的手腕猛地往怀里一拽。
江意瞪了瞪眼,下一刻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被他带着往他怀中扑去。
顿时,浓烈的暖意将她包裹。
江意脑子空白了一瞬,渐渐回归现实后,霎时有些炸毛了,怎么都推他不动,气喘吁吁恼道:“你放开。”
可他哪听得见,铁箍般的手臂蛮横地横过她腰际,将她勾得死死的,毫无间隙地压在自己胸膛上。
江意就像只小螃蟹,坚持不懈地挥着自己的钳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着终于快逃脱了,他忽而又将她扯了回来,似避免她再次从自己臂弯里溜走一般,反身将她压在了石壁上。
他埋头在她颈窝里,呼吸里尽是灼气。
江意浑身一僵,继而身体本能地反抗,对他又推又拧,又掐又抓,可他就是跟块闷沉的石头似的扣在自己身上,岿然不动。
石洞里一时只回响着她一个人的声声气喘。
他只是将她抱得愈紧,竭力索取她身上的凉润之气。
终于江意是意识过来了,他应该是烧糊涂了,觉得自己身上比较凉快。
她不得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试图慢慢平静下来。
后来她再稍稍动一下,他的手臂就下意识紧了紧,江意感觉自己腰都快被他勒断了……实在生疼,她咬牙抽气道:“你是想把我掐成两半么?”
也不知是他听进去了还是怎的,后来她没再挣扎乱动了,他总算又稍稍松开了点。
一旦她轻轻扭动,他又戒备地箍紧。
江意动弹不了,后来再也没感觉到湿衣裳贴在身上冷了。
她有点懵,说好的报恩,结果是这样报的吗?
可目前的状况,只有等他醒来再说。
江意一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警惕着。
可是随着夜色渐浓,这样折腾下来也难免倦意袭来,江意又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漆黑的对面石壁,渐渐她就眼皮子打架,并且发现睁着眼和闭着眼没什么分别,反正都是一团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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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瞪累了,便闭着眼睛,清醒地想着,那也不能睡。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她的侧脸难免靠着他的肩膀,睡容安宁,呼吸均匀。
就是一直感觉自己仿佛盖了一张重逾千斤的被子。又沉又暖和,暖得她都沁了一身汗。
她浅眠,睡睡醒醒,后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终于感觉这人似挺过来了一般,在慢慢地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脑子可能也是坏掉了。前世之鉴使得她对男女之间极其戒备,可不知为何,这样的情况下,她竟也能够睡得着。
她想,大概是这个时候,他对自己同样也没有防备吧。
他身上没有那么热了,但余温缭绕。江意甚至感觉自己身上的湿裙子,竟不知不觉地被他给的体温给烘干了……
他不再那么需求凉意,便也不抱她抱得那么紧。
江意使力把他往边上推了推,这回他便往边上靠了去。
江意身上的重量一解,她长长呼吸了几口气,也久久难消胸口的那股钝重感。
再回头来看他,他身上的黑衣也干得差不多了,她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见他还是没反应。
最终,江意一边很想丢下他不管,一边却又重新给他解绷带,换药包扎。
伤口被泡得有些发白,但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弄完以后,她起身收拾收拾,今晚种种虽然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想起来还是很郁闷,她抿着唇扭头就往外走。
没走几步,脚步停了停,她又转回头来朝他看去,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她气闷道:“旁边放有苹果和点心,饿了就吃。”
最好明天能好转然后赶紧离开,反正她都不会再来了。
江意离开以后,石洞里边静悄悄的。
不多时,他便睁开了眼,不知何时醒来的。从他的这个角度,顺着临池塘的这边石洞,正好可以看见她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自那边小径走过。
月下那抹裙角翩跹,又柔又轻盈。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重重花影里再看不见,他方才偏过头,又看了一眼她留下的苹果和点心。
苹果似被她擦过了,油油亮亮的,有股淡淡的果香。
点心则是以一块雪白的布绢给包着的。
他声色已恢复寻常的冷淡,眼神还停留在苹果和点心上,忽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