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忘尘有个习惯同华馨很像,便是从来都不肯通宵达旦的熬夜,他说他师父教过他。
熬夜不仅伤元气,还会亏精气,若天长日久熬下去,便同吃慢毒自戕无异。
这一日亦如是,他早早便歇下了。
我则歪在一楼竹皮榻子上,点了一盏孤灯,随手捏了一本药王千金方来看。
正看到合欢壮阳散的配方,窗外就传来了一丝动静。
这个动静么......
就好似是有人,在竹楼之后的溪水里洗手似得,一下一下,哗啦哗啦。
我搁下药方,随手披了件外衫后,便托着烛台,信步走了出去。
既有来客,自然没有不迎的道理。
竹叶儿被夜秋风打的沙沙作响,来人已经洗完了手,淡淡月光将竹影映照在他身上。
我看着那身形,淡淡一笑。
“公公找的好,不知是哪里寻来的秘药,能让公公避了谷中瘴 气之毒?”
楚长林一笑,负手而立。
“奴才并无妙药,单靠内功抵御而已”
说罢,他并不停顿,转身看向我,便是一跪。
“奴才参见王爷”
我抬了抬手:“璞王已薨,此处没有能让公公跪拜的人”
他闻言起身,小脸儿洁净,面白无须,月下独站,更添出些神秘。
两人相对,各自默了一阵儿。
随后,我摇摇头笑起来,清了清嗓子。
“公公深夜造访,又拼着一身内力抵御瘴气,总不会是为了同我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吧?”
楚长林亦噗嗤一笑。
“王爷诙谐依旧,看来是并未被陛下绝情所伤”
我面上随着他笑,心下却有些疲倦。
“三更半夜,我有个朋友还在楼上休憩,公公若没要紧的事,就早早离了这里吧”
楚长林仍是看着我:“奴才此来,是为请王爷回宫,还请王爷不要叫奴才难办”
“请我回去干什么呢?”
“这不是奴才能过问的事”
我冷笑一声。
“陛下也忒小心了些,非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肯罢休么?”
楚长林不语,只是看着我,这人有多难缠,只怕一百个梁飞虎也赶不上。
夜云渐浓,我听着风声呼啸竹林中,心里一阵赛过一阵的凉。
“楚公公,我知你好功夫,不过,不论是你,还是谷外扎营的御林军,若想活捉于我,只怕也难”
楚长林笑:“这个自然,东海征战凶险万分,王爷尚且能全身而退,如今这点儿追兵,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楚公公所习内家功法,乃是童子身练就,禁忌虽多,威力却无匹,子戎便是有翻天的本领,公公也未必不能降服,是以.....不是公公没法子杀我,而是宫里那位,想留我一口气,让我进宫后,死在他眼前,如此......他才能心安......是不是?”
楚长林轻叹:“王爷通透,奴才钦佩”
我垂下眼眸,看着一地被割碎的月光。
“我不会回去,若你相逼,我齿间有药,你能带回去的,只会是尸体”